“对了，我的花。你不打算拿给我看么？”夏时予问，其实心里大概知道，为什么上车这么久宋延霆都没提。事情本来不必发展成这样。
一刻钟前，他们从美术馆挤出来，走进城市热火朝天的夜晚。
散场，回家，是段挺旖旎的路程。路上的人赶着去往下一场热闹，不会在意哪对情侣走着走着就转到更隐蔽的阴影中。
夏时予以前来过几次，记得周边详细的地形图。美术馆后方出口被林立的红枫和不规则墙垣隔出多条通路，方便分流，也方便实施他冲动之下想出的计划。
今早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指尖翻过米色高领毛衣的领口时，夏时予忽然觉得，看完展出来，他一定要把宋延霆推到树影里，赖在原地索吻，然后在对方侵略加深前，他率先停下，佯装紧张，“……好像有人来了。”
如果宋延霆无视警告，依然去捏他的下巴，他就攀上对方的脖子，暧昧地煽动：
“这样好像在偷情哦……不然你做我男朋友，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亲你。”
可以换个场景，或者换种问法，总之，他不可能放过宋延霆主动约他的机会。
只是所有的设想，在遇到向真后全部失效。
实际情况是，直到拉开车门，他的表现都像是一个来搭便车的拘谨同事，不仅完全避开两人的肢体接触，还沉默得过头。
宋延霆看出他的漠然，怎么可能还不知趣地凑上来送花，简直是用热脸来贴冷屁股。
这时他主动问起，宋延霆才开口解释，“放副驾太占位置，给你挪到后座去了。”
阐述得很平静，不像生气。
夏时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期待，“不至于吧，你选的什么花，99朵玫瑰也不会放不下呀。”
“21朵向日葵。”宋延霆说。
“那也不算多——”
胸前的安全带因为回身的动作拉紧，牵制住他，不过已经足够看清那束夸张的向日葵。
每朵向日葵都像个小太阳，齐刷刷朝着他微笑，中间的花盘就有成年男性的巴掌大小，一朵放在那就很显眼了，更别说几十朵凑在一起。
“好漂亮。”
夏时予伸长手臂想去拿，宋延霆却说，“先坐好，停车再看。”
他乖乖缩回来，“这么大朵的向日葵，怎么找到的！我在花店都见不着这个尺寸，你送一朵都够了，怎么还凑了21朵，有什么寓意吗？”
可能是查过花语才这么选的吧？直接问宋延霆什么意思好像有点不懂情趣，要是对方不愿意说，他就自己悄悄搜。
然而宋延霆，没有套路。
“不知道有什么寓意，只是想起，你现在21岁。”
“……哦，”夏时予想起自己并没有具体说过自己的年龄，皱皱眉，“21岁，是你猜出来的？”
按照入学年龄倒推是能推出来。
“还问了安老师。”
行，很严谨。
所以宋延霆真的没有借花传情的意思啊……夏时予的遐想空间顿时被实用主义占领。不过还好，宋延霆没忘记他对花的偏好。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我很喜欢。”
宋延霆左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挑眉，似乎在惊讶，“第一次？”
“嗯。”不知怎么的，夏时予有些忸怩，像是被撞破秘密的青春期小孩。
过了片刻，驶上平缓的直行道，宋延霆忽然对他说：
“要是一朵向日葵能让你这么开心，就当，你长大的每一年，都收到了我送的一朵花。现在我把这些花一起给你。”
“！”夏时予猛地侧头。
“……如果不够，我再补。”宋延霆深深看了他一眼。
夏时予咬了咬唇，心脏在对方低沉的语调中微微发麻。
就像在大雨中走了整夜的人，裹着满身疲惫，一次次踏过渗水的地砖，终于一脚踩空，以为将要万劫不复，却发现自己坠入一个棉花糖味的绮丽梦境，幸福而不真实。
夏时予喉头滚动，别过脸说，“……我才不会被你带偏。今天的花，就只是今天的，以前的不能补，以后，你要是还愿意送花给我，我……我会收的。”
宋延霆勾唇道，“知道了。但是我要先问清楚，向日葵小一点行不行？今天这种尺寸不一定有。”
夏时予又转回来，见到那点笑意就明白对方是故意打趣，假装诧异道，“还说不够会补，你一开始就打算越补越小啊？”
“同样的品种，小一点的还能多放几朵，不好么？”更重要的其实是，小向日葵不用提前很久预订，随时能带一把回去逗人开心。
反正都是开玩笑，夏时予就是突然想占这个上风，不假思索地说，“不好，我喜欢大的。”
宋延霆的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