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说服他站出来的?”一周后,宋延霆满脸惊讶地按下电话,找到在客厅收拾画具的夏时予,第一时间把消息转告给他,“高宣洋的律师改口了。”
被移开的听筒时而传来对面油腻又谄媚的央告声,“嗨,都是误会!我原先就觉得安芷如设计师不会抄袭嘛,这下真相大白了……您说上次提的赔偿金额?这我们哪儿能要啊,应该是我们赔给你们才是。是是是,高宣洋设计师已经申请撤诉了!嘿嘿,您看,还需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谈——”
光是听对方的语气,都能想象到那人说话时咧起嘴,笑得眼角堆出褶皱的模样,仿佛这一周以来每次和宋延霆谈话都甩脸子嘲讽的人不是他。
“改口?”夏时予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谁又站出来了?”
宋延霆抬了抬手掌,示意稍后再说,走到阳台,听高宣洋的律师殷勤地抛出一条条补偿措施。
对方讲得口干舌燥,说完小心翼翼地征询他的意见,宋延霆顿了片刻,淡淡道,“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下。”
高宣洋的律师话头猛地噎住,在电话那边,整张脸瞬间憋得姹紫嫣红。
以往对于宋延霆的提案,他总是听一两句就鄙夷地否决,然后不讲道理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等宋延霆临时改变方案,要逐一和他商量的时候,他又含糊地扔下一句“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下”作为收尾,俨然把这种单向压制的交流看成了某种娱乐活动。
虽然高宣洋一开始就明说了不可能和解,让他别和安芷如的律师废话,但他并不抗拒和宋延霆这样周旋。
一来是宋延霆相当执着,他只是随口说了个时段,宋延霆就每天准点找来,语气风度连他都挑不出错,自然而然就多听了几句。
再者就是,他几乎没有在案情进展如此顺利的时候,对上过这种顶级律所的律师,而当人知道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难免就会觉得飘飘然,生出点上不得台面的虚荣心。
宋延霆背景履历再牛又怎么样?在他面前还不是怂得跟孙子似的,自己说什么都得听着。不仅听,还要仔细听,否则更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感觉别提多爽快了!
在这通电话之前,宋延霆在电话里的态度都非常得体,不管他怎么明褒暗贬、冷脸奚落,宋延霆都没生气,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已经开骂了,而宋延霆却连还嘴都懒得还。
他还挺希望对方能流露出一两分情绪的,这样游戏才会更有趣,可没想到宋延霆第一次回击他就受不了了。
尤其是宋延霆用的还是自己的原话,四两拨千斤一般把他之前的恶语轻轻拨开,宋延霆毫发无损,他却被自己打出的子弹扫射一通,气得一口气堵在胸腔差点没能提上来。
静了几秒后,他抚住心口给自己顺气,压着嗓子尴尬地赔笑脸道,“应该的,应该的,是要好好考虑——”
“嘟。”
宋延霆果断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时,唇角微微一勾。
倒不是因为现在攻守双方优势对调,他总算能给自己出气,而是因为又在这个案子中看到了明朗的局面。
转头,客厅明亮的光下有一道修长的影子,夏时予还杵在原地等他,宋延霆终于掩不住笑意,大步过去,也不管夏时予双手抓着个大画板,拦腰把人抱起来转了半圈。
夏时予眼睛都被晃花了,着陆后扶着画架稳定身形,“我画架还没摆好呢,你刚刚说谁站出来了?”
“魏俊峰说愿意主动出庭作证,所以高宣洋手里的筹码作废了,我们可以重新提起诉讼。”
还以为是和解的事有着落了宋延霆才这么高兴,没想到案情进展简直是突飞猛进!
“真的?”夏时予愣怔了几秒,手指滑下来时画板还没摆正,眼见就要从架子上摔下来。
宋延霆眼疾手快,分出一只手撑在夏时予身后,把画板放好后,低头对上夏时予欣喜的眼睛。
“真的,所以我才问你是怎么让魏俊峰改了主意。”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他而已。”夏时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天从魏俊峰公司的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夏时予有种悲观的预感,这次谈话其实并不会改变什么,他唯一的收获可能是知道了魏俊峰并非故意抄袭,这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谁知魏俊峰竟然想通了,给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所以只要正常开庭,我们就一定会胜诉,对吧?”夏时予唇边漾出更大的笑容。
为了让他安心似的,宋延霆这次答得很快,“对,只要安芷如同意起诉,我保证能正常开庭。”
夏时予不知又想到什么,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抬头时脸上有种宋延霆没见过的希冀。
“谢谢宋律师。”
宋延霆不是很满意,“宋律师?”
“这句是帮安老师说的。”夏时予补充道。
“嗯,不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宋延霆也用公事公办的模样回答。
夏时予想了想,又道,“我也要谢谢你。”
宋延霆眸光微动,“如果你是想作为安芷如的学生感谢我,那我已经回复过了。”
“不是,”夏时予于是纠正道,“这次我只代表我自己。不只是因为这个案子,还有之前受伤你一直照顾我……嗯,你现在也挺照顾我的。”
感受到对方拂在脸颊上的呼吸,夏时予刚憋出的场面话有点说不下去了。
“也对,我都没发觉,自己还干了这么多工作之外的事。”宋延霆戏谑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