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予拉前门的动作一顿,飞快地看了眼宋延霆,若无其事地回头答应,“好。”
他来到后排,让女生先进去,随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后方的座椅上。
这样一来汪妙涵就只能坐到前排去和宋延霆并列了,短发女生在后视镜中给汪妙涵递过去一个“搞定”的眼神,放松地倚在靠背上找夏时予搭话。
“还在念书?你看起来挺小的。”
“嗯,我今年大三。”
车辆开始行驶,短发女生悄悄看了眼前排的两人,发现宋延霆专心开车,汪妙涵在副驾正襟危坐,安静得像个鹌鹑,她忍不住在后排刻意地咳了一声。
视线转到夏时予身上,她问道,“弟弟有女朋友吗?”
夏时予不自觉地用余光瞥了眼宋延霆,惊讶地从镜面反射中找到了对方直勾勾的眼神,瞬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扭过了头。
“还、还没有。”
“你在大学里要抓紧机会呀,不然以后想谈恋爱都很难找到合适的人。你看前面的妙涵姐姐,人美心善,人傻钱多,就是找不到男朋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她特地加重了语气,保证车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夏时予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灵感,想深思却再次被打断。
“前面那堆话我认了,人傻钱多是说谁啊?”汪妙涵长发贴着座椅微微侧头,看向后方的同伴笑道。
“你们家那个花卉产业园是等着你回去继承吧?”短发女生熟练地调侃道,“至于人傻我就不解释了,宋律师都能看出来。”
汪妙涵躲闪地看着宋延霆的侧脸,小声反驳,“那个产业园又不在这里,我还没去看过呢。”
“你想看不也随时能去吗,就在阜园市。”短发女生游刃有余地回答,接着意有所指地提点道,“另外,阜园市离这里很近,你在常宁市找一个男朋友也不算异地恋。”
“……”汪妙涵生怕她多说几句把自己的心意顺口爆料了,连忙道,“再说吧。”
短发女生看着同伴发红的耳朵,决定对她宽容一点,于是又转回来继续逗夏时予,“我发现你挺会穿衣服的,品味不错嘛。”
“谢谢姐姐。”夏时予温和地应道,忽然发现前方“专心”开车的宋延霆从后视镜给他送来一个眼神,他奇异地看懂了。
宋延霆微微眯眼,仿佛是在狭小的镜面中上下打量他,意思是:他好看是因为会穿衣服吗?那是他本人好看。
夏时予垂首笑了笑,藏起唇边的小得意,很谦虚地开口解释,“只是觉得这么穿比较舒服。”
“我看着也舒服。”短发女生一语双关地夸道。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宋延霆的背影,觉得那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打探的对象,于是准备走迂回路线,侧头看向夏时予问,“对了,你和宋律师是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的生活圈子完全不一样啊。”
夏时予眉心跳了跳。虽然他们正经是合作关系,但真要说怎么认识的,还是不好直接回答,他努力地在头脑中搜寻比较含蓄的说法,“是因为有相同的兴趣——”
“我们是校友。”宋延霆打断他道。
“嗯,我们是校友。”夏时予对于宋延霆的突然否决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顺从地附和了声。
“真的啊?”短发女生有点好奇地追问道,“只是校友而已吗?”
她觉得两人看起来就很亲近,如果能从夏时予这里拿到关于宋延霆的情报,或许能帮汪妙涵一把。
夏时予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们刚才眉目传情不小心暴露了,不知道怎么接话,却听到宋延霆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只是校友而已。”
那种急于和他撇清关系的迫切感不是装出来的,夏时予心脏仿佛猛地往下坠了一下,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真好啊,校友能处得这么好。”短发女生感慨道。
她还在帮友人打宋延霆的主意,没发现夏时予隐没在暗色里的脸突然变得一片苍白。
“你看衣服的品味这么好,不知道看人准不准,”短发女生开玩笑似的凑过来,问夏时予,“你觉得宋律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不知道。”他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摇摇欲坠地支撑虚弱的躯壳。
“过来,姐姐给你恶补一下情感知识。”短发女生哈哈笑了声,对夏时予耳语道,“可能是因为你还在学校里的原因吧,见过的事情还不够多,不然一猜一个准。”
“宋律师是典型的严于律己的工作狂,在感情里往往是外冷内热的,他需要得到伴侣足够的关注才会有成就感,所以很适合找一个外向型的人,最好整天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他转,这种模式才能提升他对生活的激情。”
“而最不适合他的类型呢,就是那种心眼多、过往经历很复杂的人。虽然宋律师应该可以靠智商稳住对方,不过这样也太累了,长期下来肯定受不了的,除非……”
女生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夏时予耳边已经嗡嗡作响了。好像有人一闷棍敲在他脑门上,作为他痴心妄想的惩罚。
似乎过了很久,夏时予才被唤回神,短发女生一脸笑容地问他,“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分析和你认识的宋律师吻合吗?”
“应该是吧。”夏时予紧握着座椅边缘,暗自将艰难的呼吸变回自然的节奏。
“那你看妙涵姐姐和宋律师是不是还挺配的?”这样一想,她看着前方两人的目光就更和蔼了。
“啪!”
不知道是脑子里的什么东西断掉了,可能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夏时予猛地睁开眼睛。
宋延霆没有出柜?不,他不应该惊讶,这个群体里能对周围人坦诚性向的毕竟是少数,像他那样被迫坦诚的更少……所以刚才宋延霆开口也是怕他的同学多想吧。
即便他用了所有理性来说服自己,难受却还是漫天盖地地从胸腔爆发。
一切都是不可说。作品不可说,恋人不可说,而现在,就连宋延霆和他那种浅薄如纸的关系还是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