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位好奇的女士一前一后投来好奇的目光时,宋延霆淡淡瞥了眼夏时予,靠里停车。
“没别的意思,”他将语气控制在礼貌与疏远之间,“我只是觉得这里看着不像住宅区。”
汪妙涵没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心上人搭话的机会,帮夏时予解释道,“你不常来的话是很难发现,这片区域管得松,很多你看到的店铺是民房商用的,往里边多走几步就能看到居民楼了。”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宋延霆,涂过唇彩的嘴巴小巧红润,说话时牵起的弧度闪着动人的光泽,不过宋延霆似乎并不想深究建筑规划方面的问题,只朝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说完宋延霆又转向车门旁的夏时予,像是还想等他解释点什么。
“所以我平时打车也就让司机停在这里。时候不早了,室友在催我回去,”夏时予眼底掠过戏谑,“你还有别的事吗?”
问出这句话他也觉得很有意思。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和宋延霆除了滚到床上,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但这是断然不能当着其他人说出口的,宋延霆难道肯为他现编一个理由?
宋延霆把对外交际和私生活分得很开,他在亲耳听到宋延霆和小侄儿聊天之前就完全想不到,那个不可亲近的冷淡律师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他能理解宋延霆在人前维护自身形象的做法,毕竟一个禁欲系律师带着炮友到处跑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荒谬,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宋延霆肯定不想因为他而折损自己的威望,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夏时予其实没那么在乎此时此刻的自己能否在宋延霆的交际圈里找到存在感,这对于他目前的身份来说还太遥远了,不过刚才听完那通“他和宋延霆天生性格不合适”的分析后,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留在这里。
宋延霆已经感觉到这种不合适了吗?如果刚才在茶室、此时在车里坐着的是宋延霆喜欢的那种性格开朗的同伴,一定能用更幽默的俏皮话来化解冲突吧,而他却总是给宋延霆带来麻烦。
内心有个声音在引诱他,不合适又怎么样,跟宋延霆回家去吧,你不就是想留在他身边?
念头稍一动摇,夏时予转眼却对上短发女生的眼神。
那种平和中带着置身事外的清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就成了某种实质性的审视,质问着他:你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待在这里?
夏时予匆匆错开视线,低下头的瞬间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因为宋延霆没有赶他走。他还是需要我的。
时间只够在乐谱上流过几个八分音符的距离,却因为沉默而冗长得让人难以忍受。
夏时予喉头滚了滚,无声抬起眼眸,仿佛周围没有了那两个旁观者,他急切地望着宋延霆的眼睛。
再反驳我一次吧,任何理由都好,说你想让我留下来。
“有吗?”夏时予又问了一次,不自觉咬紧下唇。
窗外的明灯映出车后座一双雾气氤氲的眼眸,像是在浓稠的墨色中揉进了碎银浮光。
这次安静很快就被打破,车门锁扣松动的声音在下一瞬间清晰地在车内响起。
“没有了,回家注意安全。”宋延霆的语气透露出不远不近的关怀,就像他对普通的同事或者客户一样。
夏时予瞳孔闪烁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延霆竟然真的……毫不犹豫地把他放走了。
刹那间,心脏某个地方酸涩地抽了抽,夏时予颤抖的指尖摸到车门,借这个动作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好。”
夏时予轻轻关上了车门。
后视镜里夏时予还站在原地没动,但车已开远,宋延霆只能看到越来越小、逐渐模糊的影子,最后那道影子也不见了。
“那个,”汪妙涵在一段苍白的静谧中忽然问道,“我们是不是耽误了你的正事?现在都到市区了,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去就行,别影响你原来的安排。”
“没有,”宋延霆单手扶着方向盘说,“大晚上的我能有什么正事。”
汪妙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但总感觉宋延霆的状态不太对,说没事可能只是为了让她们安心。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过意不去了,原本她们是不需要挤占宋延霆的时间的。
“可是你……”汪妙涵迟疑道,“你好像急着要去做什么一样。自从你朋友下车后,仪表盘数字就一直在升高。”
“是吗,”宋延霆冷静的眼神扫过仪表盘,“因为这段路车少。”
汪妙涵心想之前那段路车更少,也不见到指针转成这样。但她的情商还没有低到对宋延霆指指点点,于是附和地笑道,“我上车的时候就在祈祷今晚能早点到家,还以为被你看出来了。”
“那我再开快点。”宋延霆又看了眼后视镜,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或许是为了避免汪妙涵像之前那样多想,宋延霆路上的话都变多了,知道汪妙涵对市内也不太熟后还作为向导给了她一些小建议。
抵达安然小区的时候他们刚聊到汪妙涵家里的花卉产业园,车停稳之前汪妙涵还在说,“……选址已经确定了,不过工人们的宿舍楼一直没建起来,好像和当地居民的抗议有关,我们正在考虑更换宿舍楼的位置。”
宋延霆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典型民法案例的开场,难得主动地询问,“花卉产业园不像其他制造工厂有环境污染的威胁,居民抗议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说我们的宿舍楼建起来会影响他们晒太阳,”汪妙涵皱眉道,“法律上真的有这种说法吗?”
“确实有,”宋延霆再次打开车门锁,“民法中我们称之为光照权。”
“那我们改天能继续聊聊这个……光照权吗?”汪妙涵不需要后方的同伴提醒就开了窍,下车后扶着车门对宋延霆说,“当然,我是指付费咨询。”
“没问题,”宋延霆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再联系。”
开出小区的奥迪A6一改平稳的驾驶风格,在路面来了个漂移转弯,并没有往家里赶,而是以擦着限速的数值朝来时方向疯狂突进。
车载蓝牙连着手机,呼叫的号码一次次因为超时挂断,宋延霆随手扯下领带,眼底浮动着不明显的戾气。
今天大概不宜出门。高宣洋藏了一手棋,准备隔岸观火看他们的热闹,而夏时予……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夏时予要突然下车。
临别前对方的神情他不会看错,夏时予分明用近乎恳切的目光看着他。
他可以惯着夏时予在他身边任性一些,可动不动就要撒腿跑的行为他也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