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哗啦啦翻动，宋延霆迅速浏览着文件的里的关键词，一边对夏时予说，
“着作权转让协议，根据合同内容，高宣洋取得标的画稿原着作权人魏俊峰所享有的包括复制权、发行权、出租权等在内的非人身权利，同时魏俊峰主动放弃署名权、发表权、修改权，意思是……”
高宣洋悠然接话道，“意思是就算我把这幅画放进我的作品展，署我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任何问题。”
实际上他已经这样做了。他的免费个人作品展上就出现过这组作品，虽然无名之辈的展览只有很少的观众来看，大多还是路过看热闹的，但当时的反响很不错，以至于安芷如的设计稿刚出就被他曾经的粉丝认出，这才让他抢占了舆论先发优势。
只不过当时他还不知道魏俊峰是安芷如的学生，更猜不到魏俊峰转让给他的作品并非出自本人。
在夏时予愣神的当口，高宣洋礼貌地朝宋延霆点了点头将合同取回，并不打算让精明的律师继续研究。
“怎么样，现在宋律师有没有其他想法？”高宣洋再次落座后问道。
宋延霆鹰隼般的眼神直直扫过去，手肘支在桌面，十指随着思考缓缓交握。
片刻后，他情绪没有起伏地开口，“你认为有魏俊峰在，我们不敢告你。”
“所以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高宣洋脸上再次堆出笑容，“请宋律师你过来呢，是想让你亲眼看看这份合同，好判断法律效力。劳烦你之后和安芷如说一声，让她想想该怎么办。”
宋延霆眼底掠过复杂的思绪，抬头应答时面色不改，“我知道。”
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局面。虽然早就知道魏俊峰泄露了稿件，但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竟然敢把抄袭而来的作品直接卖给高宣洋。
难怪高宣洋有恃无恐，挑衅他们的时候也没留余地，因为不管这个案件结果如何，高宣洋都能以局外人的身份立于不败之地。
突破口根本不在这人身上，和他争论就算胜利也没有意义。
“等一下！”夏时予看见两人忽然之间就达成了共识，难以置信地打断他们，转向高宣洋道，“这算什么？转让合同不是更能证明你抄袭的事实？你把魏俊峰拉进来结果也不会变！”
他想不通高宣洋怎么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秘密揭开，宋延霆又是为什么能欣然接受这套说辞。
本以为宋延霆起码会在言语上维护安芷如几句，没想到宋延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打算说。
“你知道？你不是安老师的律师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答应他的要求？”
起初面对高宣洋还能压住的火气蹭蹭直冒，几乎冲昏头脑。
那种感觉不亚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背叛，夏时予口不择言，继续道，“你让我相信你能解决这个案子，这就是你的能力？”
“夏时予，”宋延霆脸色微沉，克制地说，“包间有点闷，去走廊等我。”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夏时予直视宋延霆的眼睛反问道，完全没给他留面子。
宋延霆还没表态，高宣洋又插嘴道，“谈正事的时候还真不能什么人都带来。”
高宣洋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夏时予一眼，对于刚刚那番针对自己的话还是耿耿于怀，他淡声反击道，“没见过世面、看不懂眼色，情绪容易激动的，这种人来了不是坏事儿吗，你说呢，宋律师？”
每一个形容都有确切的指向，这段话就差指着夏时予鼻子骂了。
宋延霆虽然被夏时予的质问气得不轻，但在高宣洋开口后还是下意识把夏时予挡在了身后。他平静答道，“如果你问我，我觉得真正坏事的只有那群作恶的人。他们见过世面，所以还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高宣洋被堵得哑口无言，脸瞬间憋成暗红的猪肝色。
后面那段话夏时予没听进去，他完全沉浸在高宣洋的讥讽中，就像被人连着抽了几巴掌一样难堪。
没见过世面？是了，如果他见过，就不会被一两句夸赞的虚话迷得晕头转向；看不懂眼色，说的也是他，否则他早就从向真的敷衍中看出很多东西；情绪容易激动？更贴切了，不然他哪里创作得出那些作品，它们全都是非常情绪化的产物。
回过神，另外两个人不知怎的都看着他。高宣洋的注视轻蔑而愤恨，宋延霆神情有些矛盾，似乎不知该让他离开还是留下。
他应该给自己留下一些尊严，尽管总共也没拥有多少。夏时予在窘迫与愤怒交杂中一言不发地起身，退出包间，还为他们关上了门。
瞧见宋延霆欲言又止的表情，高宣洋嗤笑一声，冷冷道，“是我过时了吗？我不知道现在律师的工作内容还包括带孩子。”
“他没说错，”宋延霆并不理会这种挑拨，周身全是低气压，“你和魏俊峰之间的转让协议不会改变你侵权的事实，我们胜诉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