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即将来临。
他没有回答阿豪的问题，只是说：“豪哥，今日跨年，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好吧？”
“哈，你好赶时间？”阿豪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囚服，胡子也没剃，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颇为落魄，但姿态却依旧维持高傲。
“我唔赶，只不过怕豪哥女朋友等到心急而已。”万径伸手撑了一下脑袋，淡淡回应道。
阿豪看着这位年轻人举手投足间的神态，眼睛一眯，仿佛察觉到什么，半晌，他忽然问：“你同韩江雪什么关系？”
万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动作显然有片刻的停顿。良久，他原封不动地反问：“你觉得我和韩江雪什么关系？”
阿豪玩味地笑起来，接着主动倾身向前，上身微微越过桌面，靠近万径，然后谐谑：“扮乜嘢，你难道不清楚同他扯上关系的男人还能是什么回事吗？”
万径没有回话，沉默在旧世纪的最后五分钟蔓延开来。
“哈，”阿豪见状，嘲弄地笑了一声，“除非他没让你操……不过也是，你睇上去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伴随着话音落下，空气近乎凝固。这让阿豪收获报复的快感，等借机发泄完心中的情绪后，他终于回到正题，做出了早就没得选的妥协。
“冇笔点签名啊？”他说。
烟花绚烂升空，在夜幕里绽开。
“嘭”的一声巨响，引得守在门外的阿鬼回头，看向传来动静的房间。他推开门，看见桌凳翻倒，阿豪躺在狭逼出租屋内，与他称霸半岛的雄伟旧梦一同倒在新千年的第一天。
楼与楼的间隙中可以窥得维港的一小片天，烟花的火光点亮了阿豪死不瞑目的双眼，他扭头看向那扇狭窄的窗，在他的颈侧，一支钢笔以斜上的姿态刺入咽喉，刺破了动脉。鲜血从伤口里汩汩地往外流淌，沾湿了还没换下的囚服，在地上积聚起一滩血迹。
那份文件也沾了血，阿豪刚签下的名字在血迹中洇开，变得模糊。
一百二十万人聚集在维多利亚港两岸，成龙搭乘威亚在人群之上飞向舞台，歌舞升平中，人们抬头仰望，在欢呼和希冀中倒数着二十世纪的最后十秒。
万径擦拭着手上的血，见阿鬼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主动道歉：“Sorry鬼哥，是我冲动了。不过你放心，如果文件不能用，我会想办法解决。”
阿鬼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一瞬间像是被挑衅了似的。
他一直都知道万径只听韩江雪的话，而对于万径的不服管教，他之前从未在意过。然而就在刚刚，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彻底脱离他的掌控，这种脱离，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不想听话，更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或许已经不足以彻底压制对方。
就好像一头幼狼终于长大，露出獠牙，开始昭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五、四、三、二、一。
新千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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