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式一族成为艾纳斯国境边陲的老派贵族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从国王那里获得一方土地的管辖权却只是近年才开始。这种笼括了地下场辖域在内的权力由家族的小儿子傅柯一手握住,放在十年前那是傅老爷与夫人从来不敢想的事情。
这是纸面上,而实际傅柯到底能拿到多大的权力仍是未知数,起码,戈拉顿地下场的产业还不是他能够随意左右的。
倒是傅柯,不顾母亲气得发抖的身体,某天站在空荡的大厅里笑:“母亲,代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我会手握重权。”
到了那天夜里,傅柯十分庆幸在巡视时巧合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便看到探出头的林温——如他们所说的,他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这个人了。于是一瞬间便感到恍惚,十年的时间急剧地骤缩,步子不觉便停下了,身后的卫队跟着他顿住,训练有素地向两旁排出方队。
“……格拉,”傅柯盯紧那个又慢慢缩回去的脑袋,不自然地同一旁的卫队长笑了一声,问,“我当年问你的时候,你对我说你把林温扔哪了?”
卫队长显然也是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如此久远的事情竟被反复提及,只是顺从地低头,一板一眼地回答说:“少爷,这件事老爷夫人已经不允许提起了。”
“不允许提起……”傅柯的目光从窗台落到酒馆的门面,十年的光阴好像成为一道无法跨越的墙,遮住了他的目光。他盯着酒馆那两扇大开的门,有什么东西在不自然地阻止他前进。
林温……和酒馆?他慢慢地想起十五岁的成年礼之后,在贵族家庭的应酬里那个替他挡酒的身影,看起来分明有些木讷,醉了却也坚持将他带回家,总被叫名字的时候会低声笑着说:“小少爷……您别作弄我啦……”
但傅柯仍然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一步。
“少爷,您怎么了?”格拉不知道傅柯在看些什么,他并不认为一间酒馆能吸引到他的少爷,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楼顶——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走吧。”
傅柯没有自己预想中的执着,他应该走进去看看的,一探究竟,然而却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阻止他进入那扇门。然而兜兜转转几小时后回到的仍然是这个酒馆,窗台被放上了一支蜡烛,微弱地闪在房屋的漆黑里。
他直觉这大概就是林温吧?记忆里那副温和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去看看又能如何呢?
“格拉,我想我看见林温了。”傅柯瞥了一眼卫队长。
格拉的面孔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仿佛已经判断伯爵大人只是一句玩笑话,仍然恭敬地站在一旁,三步退后的位置,但是并不回话。
傅柯想,现在把林温带回去的话,已经不会有人再反对他了。
他莫名紧张起来,甚至到转动把手时听见门后一阵玻璃击碎的声响和一些细微的闷哼后,那种兴奋到恐惧的情绪一瞬间穿透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不可能看错的。
霍尔斯没有将翅膀展现在人前,距离集市一段路程便降落奔跑,俊秀的长鬃飘逸在空中,伴随他的喘息在人群中穿梭。
森尔金想,来人势头不小,不大的酒馆边竟能站上了两排身材高大的护卫兵,黑沉沉地压在人堆里,仿佛专门是用来给人欣赏的雕塑。人群在周围围成一个圈,却没有谁进入。
看这个架势,人恐怕是已经进去了。
不想与几个门神浪费时间,森尔金身影一闪跃上窗子口,他的动作太过轻微,甚至没有被底下人察觉。
脚下,一根细小的蜡烛孤伶伶,被烛泪粘在窗子口,像是刚刚被熄灭一般还冒着气。他一抬头便看见那位背对着他,站在储物柜前的人,正要伸手打开那柜门。
血族的感官格外敏感,几米之外仍能听得清楚林温那种僵硬的颤声,此时他甚至能想象林温紧捂着嘴,蜷缩在只有半人高柜子里的样子。
森尔金突然开口:“你吓到他了。”
对方显然没有料想到会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刚碰到橱柜的手骤然放开,猛地转身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却没有让开身位,甚至问了句:“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