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神情恍惚的站在诊疗室门口,心底翻来覆去都是变了一张脸回来的骆云琛,他不清楚骆云琛、骆行舟这两个兄弟之间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那也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只是庆幸,还好他还活着。
人活着,至少还有个念想,无论是死灰复燃的那一丁点微乎其微的希望,还是从此陌路的两不相识,南江都可以不去在意。
只要骆云琛还活着就足够了。
“下一位,请进。”
墙上的电子屏幕跳出了南开头打了星号的名字,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隔着门传了出来,语调轻缓如春风,更像这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暖阳,让人紧绷的情绪都稍稍松懈不少。
南江推门而入的时候,站在落地窗前的白袍医生回过身,一头浅栗色的头发干练的挽在脑后,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依稀可以从对方发颤的声线中察觉到那一缕浅淡的笑意。
“坐,第一次来看心理医生么?”医生示意他去沙发上坐下,一边轻松地插着兜走到摆有香薰、沙盘,还有沙漏的茶几旁边,随手点了点笔记本电脑上的预约信息,“南江先生是么?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橙汁?”
似乎是察觉到南江脸上不适应的紧绷状态,医生莞尔道:“看你黑眼圈很严重,还是橙汁好了。”
南江看着这个身形颀长的医生走来走去给自己倒橙汁,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对方的背影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医生很年轻,皮肤很白,言笑晏晏,模样也是生得极好,得天独厚的美貌丝毫不逊色于圈子里那些持靓行凶、靠脸吃饭的偶像明星。
拥有这样出众脸蛋的男人,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心理医生。
不然也不会跟骆云琛扯上关系。
南江握紧了手心里那张名片,终于明白了名片后面那个龙飞凤舞的字迹出自于谁手,他先前便查过那串地址,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渐渐地回过味,落在陆知意清艳脸孔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止不住脑海里拿对方跟自己暗自比较的念头,心底的酸水更是一阵阵翻涌作呕。
终于还是屏不住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跟骆云琛是什么关系?”
陆知意端着玻璃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淡定自若的将那杯橙汁放到南江面前的茶几上,姿态优雅的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深棕色的眼瞳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
“他介绍你来的?”陆知意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臂放松的弯成一轮新月,显露出与先前温文尔雅的气质截然相反的漫不经心,“哦,他没有告诉你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南江把手里攥得发烫的名片放到二人中间的茶几上,陆知意只是微微垂眼扫了一眼,很快便又露出了那种“所以呢”的表情。
“许睿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么?”
南江骤然意识到先前那种让人如沐阳光的柔和气场或许只是这个男人的伪装,不知为何只觉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谁也不见得比谁干净。
陆知意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含义的,他蹙了蹙眉头,只是短短一瞬,便又恢复到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的模棱两可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总喜欢提‘许睿’的名字,就好像这个名字是某种不祥的禁忌,他是能吃了你还是能把你怎么着?”
南江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里潜藏着的另一个人,还有谁也会跟他提到许睿?
“看来他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南江了如指掌的扯了扯嘴角,“他当然不能吃了我,但是他对我做过的事情,远比杀了我更折磨人。”
陆知意不会没有察觉到南江话里话外的嘲弄悲哀,他几乎是转念间就想到了之前帮季亦然调查到的关于许睿的事情,“所以那个被摘掉子宫的……人,是你?”
南江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了大半,陆知意怎么会知道这段尘封已久、不堪回首的往事,当年骆云琛维护他颜面硬是压下了这场结局血腥的争风吃醋事故,对外只称他是身体不适做了个小手术……
他想不出陆知意还可以通过什么别的渠道获悉这段骇人听闻的秘密,心里已经认定是骆云琛说给对方的,毕竟是他叫他来看医生,姑且不论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陆知意心理医生的职位总不会是假的。
如果这真的是骆云琛的想法……他也是应该找人翻开自己早已千疮百孔、腐烂变质的心看看了。
南江猛地抬手端起橙汁一饮而尽,微酸的果汁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却依旧滋润不了干涸的心田,他清了清嗓子,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起了那些深埋于心底,不为人知的故事。
属于他跟骆云琛的故事。
或许在许睿看来,是他用异于常人的身体、不知廉耻的手段抢走了骆云琛,可是许睿并不知道,从始至终,他都只是被动接受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