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亦然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离开休息间的了。
南江字字泣血的滔天怨恨宛如一阵毁天灭地的巨浪将他吞没,那些关于骆云琛的,还有许睿的,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不断肆虐。
也许是南江骗他的呢?
季亦然试图安慰自己,偏偏过往那些被忽略掉的琐碎细节此刻却一一浮现在眼前:即使同处一个屋檐之下,骆云琛对自己弟弟的妻子几乎有一种视而不见的冷漠,两人之间说话的次数还没有跟保姆说话的次数多。
那个时候,季亦然还问过骆云琛为何对许睿态度这样冷淡,却被男人一句戏谑的“你就这么想我看别的男人”轻描淡写地打发了。
骄傲如许睿,真的会疯狂到为了一个甩了自己的男人转而嫁给对方的弟弟吗?
——但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骆云琛。
季亦然从不否认自己的丈夫魅力有多大,他也知道,早在他们结婚前,骆云琛明面上承认过的交往对象就不少于一只手。
如果他真的跟许睿有什么,他也不需要这样瞒着自己。
“没想到骆家那个老二写的剧本这么……啧啧啧。”
“你才知道他们一家卧虎藏龙?骆行舟他老婆才是真的厉害。”
“他老婆?”那道声音迟疑了一下,很快就会回味:“那个许什么的吗?人家还叫他许总呢,听说手里还有长夜的股份,你说的厉害是指床上厉害,还是哪里厉害,哈哈哈哈哈……”
走廊里伴随着烟味飘来的还有男人下流的笑声,季亦然在那隐晦的笑声中停下脚步。
那两个人似乎是没有发现几步之遥后的他,或许也是完全不在意。
“啧,你也敢肖想那种狠人。”
“我想想还不行吗?上次在大堂擦肩而过,那模样身段,别提多带劲了,听说他家世也好,人又会来事儿,你说说怎么就便宜了这个骆二了?!”
季亦然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冰冷的水泥紧挨着脸上的肌肤,他垂下眼帘,无端地想起许睿强势逼人的气场、眉眼稠丽的脸孔,以及对方习惯性隐身于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丈夫。
是啊,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许睿又是会怎么看上孤僻内向的骆行舟的?
不远处刻意压低的声音拉回了他已近涣散的注意力:“食人花便宜你,你敢要?上次我无意中听到严灿星跟人打电话泄愤,说出来你都不敢信,骆二他老婆一早跟大严总串通好做空了骆氏的股票,啧。”
“骆氏不是老早就传出来有财务危机吗?谁让他们之前捧南江那个烂货,股票嘛,充其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说骆云琛是不是走投无路所以……”
男人们充满恶意讥笑的揣测犹如这阵乌烟瘴气的烟雾笼罩在摄影棚外的走廊里,季亦然已经无从顾及跟工作人员告别的礼节,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迈着虚浮的步伐进了电梯。
他的目光对视上电梯里闪烁着金属冰冷色泽的厢体上那张苍白沉郁的脸孔,黑不见底的眼眸泛起一丝凛冽的锋芒——
许睿真的联手外人做空了骆家的股票吗?
但是为什么呢?
季亦然不愿意去猜想那个或许接近事实的肮脏真相,他始终试图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愿意相信许睿……或许是把自己丈夫逼上绝路的凶手之一。
……
另一边,骆行舟和许睿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发现原本空空荡荡的别墅里多了许多佣人忙碌的身影,有厨师模样的人在泳池旁边搭起了烧烤架,还有女佣进进出出的忙着给略显单调的室内角落装点上娇艳欲滴的新鲜插花。
许睿从他上车之后,一直到回了家都还在不停地摆弄着手机,不是忙着接电话,就是忙着发短信。
他说话简洁,往往都是发号施令,冷冽的声线流泻出不容人置喙的强势气场,显然一直都是扮演掌控者的角色。
骆行舟撑着头看他打电话的模样,总觉得记忆里好像也曾有过相似的一幕,他盯着神采飞扬的男人翘起了嘴角,后者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视线,骤然偏过头两两对视上,黑得发亮的眼瞳里闪过一抹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喉结动了动:“……你爸今晚回。”
所以呢?
骆行舟挑了挑眉,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许睿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了他足足有好几分钟,半晌挪开视线,唇边绽开一缕讽刺的微笑:“自家长子的头七都可以错过,你们骆家的人都是一脉相承的薄情寡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