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毓臻宫的旧主人上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一点儿不假。
不出三日,宫里几乎人手一册《恶妃榜》,虽然内容只有十篇,且篇幅有限,人物着墨不多,但奈何作者文笔十分了得,寥寥数语,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更有抛砖引玉之功效,令人浮想联翩。
白茸自然也看过了,只是他对昙、旼二妃没多少兴趣,关注点反而在其他人身上。
一日吃过午饭,他闲得无聊,又打开册子翻看,对玄青道:“这里面十人中竟有七人是四大家族中的,怎么会这样?这些世族大家出来的公子不都应该像暚贵人那般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玄青道:“人的好坏皆出自天性,与出身没多大关系。所受教育只会放大这些天性。像暚贵人那样的善良之人,只会越来越温和有礼。若是有心性邪恶的,所学的东西也只会让其变得更有城府更奸恶。”
白茸合上书,若有所思:“那你说昱嫔算哪种?”
“他?”玄青为难道,“奴才说不出,只能说他已不像刚入宫时那样,他变了,变得捉摸不透。”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太皇太后有请。
白茸放下册子,让玄青为他更衣。
玄青忐忑道:“自上次之事后,奴才一听庄逸宫和太皇太后这两个词就害怕。”边说边给白茸套上新裁的墨色暗花长衫,长衫领子是红色的,外翻着,露出里面白玉色的内衫。那内衫看似普通,实则散发出猫眼石般的光泽,尤其是站在光下,玉霞四射。
简单的黑白红三色,构成和谐简约之美。
白茸对着穿衣镜笑笑,让玄青梳个好看的发型,垂眼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说道:“我一听见庄逸宫三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就怕他再把我叫去找茬。不过,这一次我倒是不那么担心。”说着,挑出一根珍珠桥梁簪,这是他最近经常戴的一款,一排珍珠炫耀似的横在发髻前面,富贵又提气。
“什么事儿啊?”玄青拿过簪子,紧紧插住头发,又用细小的黑卡子从后面将簪子牢牢固定住。
白茸左右看看,笑得灿烂,然后又耷拉下脸来,愁眉不展:“昨天舒尚仪跟我说,太皇太后打算把所有在册美人都封上品阶。”
“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看他就是有病。今天叫我过去,也肯定是要与我讨论这件事,毕竟我还管着后宫,他总得知会我一声才好办事。”
玄青道:“他真是没事找事。”
“他该不会是想在这其中再扶植一个吧?”白茸突然回过头,觉得这个猜测不无可能。然而转念一想,那些人都跟他一样,全是宫人出身,估计谁都入不了太皇太后的眼。所以,这提议目的何在?完全是损人不利己。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玄青已为他换好外出穿的短靴。
“走吧。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茸率先出门,紧跟着是玄青,后面还有十个身强体壮的随从。以往,他并不喜欢在出行时有太多人跟随,除去抬步辇的人,至多四人随侍。但经过上次之事,他发觉在面对旼妃这种无赖的时候,人多就是有好处,打群架不吃亏。于是,他现在只要出毓臻宫,必定带齐人手。远远望去,就如同带着打手招摇过市的地头蛇。
来到庄逸宫,他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就那么直戳戳站在殿中,瞪着太皇太后。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完美,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太皇太后同样面无表情,既不看座也不端茶,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对着面前的死人脸,淡淡道:“想必舒尚仪已经与你说了吧?”
白茸心想果然是册封之事,暗自悬着的心放下来。虽然他不喜这个提议,但只要跟他没有必然的利益冲突,他也没意见。“说了,但太皇太后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了?”
“那些人都是被临幸过的宫人,若不册封,一辈子只能以承恩宫人的身份活下去,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甚是可怜。这段时间宫内接二连三出事,后宫空缺越来越大,若再行选秀又坏了春选的时间,不如就把这些在册的美人们册封上。有了正经名分,他们的日子好过些,皇室的脸面也有了。”
白茸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但也不好反驳什么。以他对瑶帝的了解,若真是补充后宫,那肯定更倾向于来一场选秀,而这样一来新进宫的人就不好掌握了,远不如将现有的承恩宫人提拔上来。
他道:“既然太皇太后有此意,那我就让尚仪局去准备。不过此事还需报与皇上,不知这信是你写还是我写?”
“你写吧,我写的东西他恐怕都不会拆开。”
白茸不置可否,见再无他事,便告辞离开。
然而太皇太后却道:“这么着急走干嘛,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事?”白茸一下子警觉起来,在他听来太皇太后的语气中暗含邪恶的兴奋。
“最近宫中流传《恶妃榜》,你应该也看过吧,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你回答倒干脆。”
“我说的是实话,昙、旼二人上榜,实至名归。至于另外八个,都已作古,我一个都不认识,看过便罢,没兴趣深入了解,更没有产生出什么想法。”
“确实,这八人中离咱们最近的也有六十多年了,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但我想其中有一人你应该会有兴趣了解。”
“谁?”
“排名榜首的冯桀。”
“为什么这么说?”
太皇太后故作神秘道:“因为他是毓臻宫的上一个主人。”
白茸不知道对方说这些有何意义,在他看来,这就跟使银子一样,谁会在乎上一个经手之人的生平,银子只要能花就行。他道:“他住哪儿跟我没关系,就是住毓臻宫又怎么样,这些宫殿哪一个没住过别人,就连这江山在三百多年前也是别人的,也没见云华历代帝王产生过不好的想法。”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此时,有个宫人从侧面走进来,对行香子耳语,接着行香子在太皇太后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太皇太后阴郁的面色渐渐舒展开,说道:“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走吧,把封赏之事办好。另外,既然得了位分,就理应搬到正经宫室去住,你也酌情安排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昙贵妃,他以前经受手过此类事情。”
白茸道:“昙贵妃虽然病愈,但皇上并没有说他可以重新管理内宫事务。”
太皇太后道:“我也没让他管啊,你有不懂的地方去咨询他一下,这总可以吧。难道你的豁达只会体现在死人身上?”
白茸一翻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