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新线索
庄逸宫内,太皇太后刚用完午膳准备躺下歇一歇,就听院外有人呜咽。行香子出去一看,映嫔正狼狈不堪地站在宫外哭泣,肩膀一颤一颤的,甚是凄惨。他把人请到殿内,回禀太皇太后,后者连忙把人招到床边,心疼道:“天可怜见的,怎么哭成这样,妆都花了。”
映嫔只是哭,不答话。
太皇太后道:“你先拾掇拾掇,把湿衣服换下来。”
行香子带映嫔来到隔间,重新梳洗换衣。而太皇太后则趁这功夫询问夕岚事情原委。
等映嫔一身清爽地重新出现人前时,太皇太后已经知道大概,说道:“你还没吃饭吧,先用些点心吧。我让御膳房再送来些蒸饺和凉菜,你凑合吃些。”
映嫔都气饱了,一点儿也不饿,但不敢拂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不自然地点点头。“老祖宗。”他喊了一句,软糯的语音带着撒娇直入太皇太后的心窝,连同声音一起涌出的还有双眸中晶莹的泪珠。
“你呀,也别觉得委屈。皇贵妃其实说得没错,玄青是毓臻宫的,就是有天大的错处也该由昼妃处罚,你跑去罚他干嘛呢。退一万步说,你若有不满,就跟昼妃说去,你们俩个吵嘴,那是主子之间的事,最后要真不好收场也可由皇上或我出面解决。可你直接打了人家奴才,这就是奴才的事了,归慎刑司和皇贵妃管,纵使我插手也难以服众。这也是昼妃和皇贵妃两人欺负你的原因,人家占着法理呢。”
映嫔更委屈了,又哭出来:“就算我行事方法欠妥,他也不能上手就泼我一身水,还打我。”
“这件事昼妃确实过分,简直与村夫无异。”太皇太后端详映嫔的脸,鼻梁又青又肿,鼻尖还擦破了皮,红彤彤的。
“我现在吸气都困难。”映嫔有些不好意思,用帕子捂住鼻子。
太皇太后想,那水瓢又大又硬,被拍到肯定不好受。“这件事皇上知道了吗?”
“我……不知他知不知道。”映嫔回答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应该先跑到银汉宫哭一通的。可同时他心里也明白,瑶帝不会像太皇太后这么偏袒他。“皇上不会为了这件事去罚昼妃。”他更委屈了。
“无论如何,你都得让皇上知道此事,你们都是他的嫔妃,出了矛盾他不解决谁解决。再者也可看看他的态度。”
正说着,新传的午膳到了,两屉还冒着热气的蒸饺、一盘椒油青瓜丝、一盘卤鸭掌,一碗鲜肉丸子汤。他看了一下,都是他爱吃的,断定肯定是太皇太后特意吩咐新做的,不快的心情好了几分。
等他吃完,太皇太后道:“你也不用去银汉宫了,过这么久,皇上肯定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若皇上去看你便罢,若没有去,你再来找我。”
映嫔要的就是这句话,离开时又恢复明媚的笑容。
然而,他在皎月宫等了一晚上,非但没等来瑶帝,反而在第二天早上等来两个不速之客。
“夏太妃?”他刚吃过早饭,准备去碧泉宫请安——这是昨晚上刚通知的,昀皇贵妃在身体安好之后旋即恢复每日的请安晨会。
“他来干什么?”
夕岚道:“不光他,还有全真子道长。”
“什么?”他更加摸不着头脑,走出殿一看,就见夏太妃和雪常在正说话,身后跟着个眉目低敛、一身青袍的年轻道人。
“太妃有事吗?”他站在台阶上,态度疏离。
“不是我有事,实在是……”夏太妃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很久才低声道,“是晔贵妃有事。”
“晔贵妃?”他心里咯噔一下,既觉好笑又觉恐怖,“他不是已经……能有什么事儿?”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他昨晚给我托梦,说自己在那边不安稳,过得不顺心。像晴贵人、田贵人还有之前故去的晗贵人、楚常在以及再早些时候的常贵人尹常在那些人都欺负他,说他是宫人,出身不好,大家看不起他。”
“……”
“我在梦里就跟他说了,宫里不看出身。出生时什么身份不要紧,只看死时是什么身份。想当初梁氏只是村里的农夫,可死时却是云华开国的太祖皇帝,国祚绵延至今三百多年,现在谁还记得皇帝的先祖种过地的事?”夏太妃轻笑几声,接着道,“可晔贵妃这人吧死脑筋,又没读过多少书,特别爱钻牛角尖。任我怎么说,都是不依不饶,还说非要现身见一见活着的这些人,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存了看不起人的想法。”
“现身?”映嫔越听越玄乎,“他要……”想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是啊,我想着他以前住皎月宫,要现身怎么着也得在这,又觉得他一死了的人突然出现还不得吓死活人啊,所以就自作主张带道长到你这来给他做个法事,再超度一下安慰安慰,让他别跑这趟了。”
“真是荒唐。”映嫔对雪常在道,“你先去碧泉宫吧,帮我给皇贵妃告个假,就说我这闹鬼了。”
雪常在走后,他步下台阶,对犹自张望的夏太妃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是给昼妃出气的吧。”
“昼妃的气有皇上替他出,我来替玄青出气。”夏太妃说着,使劲儿推了他一把。
“啊啊……”映嫔踉跄几步,说道,“太妃这是干嘛,也学昼妃直接上手吗?听闻你认他做养子,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夏太妃叉腰:“推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要不是看在你是皇上嫔妃的面子上,今儿个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玄青一进宫就在我身边,要打也只能我打,你算老几啊也敢打他!”
映嫔惊呆了,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奴才竟有两位主子为他出头。再一想自己被打之后,瑶帝压根儿没露面,对比之下心理落差极大。他板着脸道:“太妃年纪大了,我不跟你计较。说完就回去吧。至于玄青,他一个奴才好大的脸啊,现任主子为他出气也就罢了,居然旧主子也要上赶着凑热闹,我还真是小瞧他了。也罢,他以后若是没犯我手里,我才懒得理他。”
“照你的意思是玄青还得谢你宽厚了!”夏太妃上前几步,手指点在映嫔胸口,“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下令御膳房以后都不做乳酪果盒,只在永宁宫的小厨房里做,我爱给谁吃就给谁吃,就是赏了哈巴狗也不给你留渣子。”
“真是欺人太甚!”映嫔怒道,“你给我出去!”
“哼!”夏太妃昂首挺胸地走了。其后的全真子默默看出闹剧,对依然白着脸的映嫔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您周身缭绕黑烟,似是不祥之兆,恐怕未来会有……”
“闭嘴!”映嫔面容扭曲到极致,咬碎银牙挤出三个字,“你也滚!”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久到夕岚都以为他要石化了,才吩咐预备步辇,去庄逸宫。
“主子还去?”夕岚道,“昨天看太皇太后的态度,不是很想管。”
“昨天是我和昼妃之间的恩怨,今日夏太妃也到皎月宫吆五喝六,那就是不把太皇太后放眼里,是他与太皇太后的恩怨了。”他双眼无神,机械地走回屋,“现在,阖宫上下都看我的笑话呢。”
***
夏太妃从皎月宫出来后直奔毓臻宫。
白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他训斥:“你是怎么当主子的,御膳房的东西也能直接要来赏给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