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贼喊捉贼吗?”
昙贵妃正色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害你的人不想毒死你,只是在利用这件事嫁祸于我,你并不是目标,我才是。”说罢,也不管白茸作何反应,带着身后一众侍从扬长而去。
白茸站在原地,思忖昙贵妃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对玄青道:“他的话你怎么看?”
“奴才觉得也许有些道理,昙贵妃大庭广众之下拿到药粉,如若再下毒,岂不是太明目张胆?”
“除了他谁还会对我下手呢,皇贵妃倒是有可能,但他病着而且目前也没有害我的理由。”
“也许……”玄青望着小径尽头正和雪常在说话的映嫔,“会不会是他?”
“可他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药粉的呢,司苑司只说昙贵妃索要过。”
玄青道:“司苑司的话也不能尽信,说不定其中还有隐情。”
“先不管了,咱们走吧,昙贵妃既然要查就让他查去,他手段颇多,没准儿真能查到什么。”白茸走向小径尽头,通过映嫔及雪常在身边时露出礼貌的微笑。
雪常在屈膝行礼同时也报之微笑,而边上的映嫔却没动,就这么冷着一张脸直直地站着。等白茸走远,他才对雪常在道:“也就你恪守规矩,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走在这花园中。”
“别这样,让人听见又该生事端。”
“怕什么,宫里的事端还少吗,要我说有一半都是他引起的。”映嫔美丽的双眼里折射出恨意。就在昨天晚上,夕岚去御膳房拿乳酪果盒,那是他提前预定好了的,谁知夕岚空着手回来,报称当日剩下的六个乳酪果盒全被毓臻宫要走。那乳酪果盒极难做,要十斤牛乳才能熬制一小碗乳酪,熬好后再加入面粉和蛋液揉制烘烤成鸡蛋大小的笼屉状,放入松仁、核桃、南瓜籽、花生和芝麻等各式干果,用蜂蜜浇满成一体,最后再放到新鲜茶叶和当季鲜花上自然晾干,前后用时七天。一次最多做十多个。做成后,茶香花香与乳香混合,酥软可口甜而不腻,是绝佳的美味。
原本,毓臻宫要走本该属于他的点心小吃,他就极其不满,后来在雪常在劝说开导下才不再计较,谁知晚上又传来消息,说那果盒不仅是昼妃享用,竟还用作赏赐给了四五个宫人。
他一听这话,当时就气得跳脚。他吃不着的东西几个贱奴却能吃到,真是岂有此理。这简直就是当所有人的面扇他巴掌让他没脸,他这辈子还没被这样欺辱过。
他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早醒来后拉着雪常在去花园里散心,谁知居然会碰上昼妃。
晦气!可恨!
要不是顾忌昼妃所受的荣宠,他真想冲过去用钗子戳瞎眼睛,再在脸蛋上划几个大血口子,好给那平淡无奇的脸添点颜色。
他和雪常在继续散步,可无论如何再静不下心来,最后道:“天气热了,咱们回去吧。”
“你先回吧,我还想再走走。”
他感到些许不满,以前雪常在对他可是言听计从。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表露出来,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路过碧泉宫时,他特意看了眼里面,那些做法事的东西已经清走,几个宫人正在低声谈笑,笼罩在宫闱之上的阴霾散去,好像前几日缠人的恶鬼从没出现过。
他有些遗憾地想,昀皇贵妃为什么没有像晔贵妃那样病死呢。
步辇继续往皎月宫方向行进,他听见后面有人说话,声音在哪儿听过似的。回头一看,原来是玄青。
“我们主子让我来问问皇贵妃感觉如何了?”
章丹道:“已经好多了,可算睡了个安稳觉。你进来说。”
“不用了,我这就回禀去。”
一对儿贱奴!映嫔在心中啐口吐沫,看着玄青远去的背影又记起没吃成乳酪果盒的事。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大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已经不是吃不吃东西的问题,而是关乎颜面。
他的颜面扫地了。
身旁的夕岚问是不是回宫?
他否定了,指挥宫人跟着玄青走,并抄近道提前拦在玄青前面。“我当是谁健步如飞,原来是毓臻宫的。”他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
玄青低头退后几步,侧身让步辇先行,然而等了许久却是映嫔走下来,踱步到他跟前:“我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问问,宫人僭越该是什么处罚?”
玄青心头一跳,已经预感到不详,答道:“回映主子,那得看是什么僭越,是衣食上的还是举止上的。”
“衣食上的。”
“应该……杖二十,交由慎刑司处置。”
“很好,那就跟我走一趟慎刑司吧。”
玄青惊道:“奴才并无僭越之处,还请映主子明察。”
“明察过了,罚的就是你。”
两个宫人走来,一左一右架起玄青。
“那也得说清缘由,您无故责罚,没有道理。”
“昨天的乳酪果盒是你吃的吧,”映嫔好整以暇,幸灾乐祸,“你一个奴才吃了本该主子才能享用的东西,这不是僭越是什么?”
玄青明白对方就是故意找他不痛快的,心下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馋嘴了。其实早在白茸提出来赏赐他们乳酪果盒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吃不完赏下去是一回事,直接拿给底下人吃又是另一回事。但他是真的想尝一尝那独特的滋味,以前夏太妃品尝的时候那乳香馋得他流口水,这次得了机会便心存侥幸,想着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谁会和毓臻宫计较呢,谁敢呢。
可现实就是,皎月宫的映嫔敢,不但敢叫板,还敢打人。
等他被带到慎刑司,看着映嫔和陆言之交涉时,脑子里蹦出一个词,为嘴伤身。
面对来势汹汹的映嫔,陆言之先是不经意看了阿笙一眼,然后陪笑道:“映主子息怒,按照宫规,玄青有错应该昼妃惩处,您看要不要先通知毓臻宫?”
映嫔抱胸冷笑:“我的话不顶用啊,那谁的话顶用,太皇太后吗?用不用我去庄逸宫请道懿旨过来?”
陆言之打个哆嗦,心知太皇太后的懿旨可就不是打人这么简单了,八成就是直接打死。于是不再废话,对玄青道:“咱们都是宫里当差的,你就别难为我了……”
玄青无奈,自觉趴在长凳上,两手抓紧凳子腿。当冷水浇下时,下身直打颤。旋即,屁股上便挨了重重一棍。
尖叫压根儿没出口。不是他坚强,而是差点背过气去,把惨叫生生压回嗓子,只剩一口血堵在心口。
第二杖打下时,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被腰斩了。腰以下部分不像是他的,同时又觉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个屁股被火钳烙烫,其他地方像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