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池年臻家里住的第二天,常霁从睡梦中醒来,精神恍恍惚惚,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他揉了揉眼睛,看见池年臻近在咫尺的睡颜,
心脏颤动,呼吸一滞,彻底清醒过来。
不一样了,醒来不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发不明所以的呆,清晨,十八岁的池年臻躺在他旁边,睡那么熟还固执地把他搂在怀里。
池年臻像做了不好的梦,眉毛皱得很深。常霁伸手,想抚平眉头那一点凹陷,手差一点接触到池年臻的皮肤时,池年臻猛地睁开眼,眼里泛着红,眼眶发湿,他微喘着气,意识到噩梦结束时,才缓过来一口气似的,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常霁身上。
常霁没见过这样的池年臻,吓了一跳,池年臻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直响,两人贴得很近,甚至心与心的距离无法更近,连带着常霁也有些慌张。
他摸了摸池年臻的脑袋,:“做噩梦了?”
池年臻没回答他,等呼吸渐渐均匀,他松开常霁,靠着床板坐起身来,他转过头,六月的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脸上,常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
“不是噩梦。”
常霁腹诽:不是噩梦还吓成这样。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他也没多想听。
他翻过身,玩昨天池年臻买的那个小猫玩偶,和上一世的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池年臻:“我今天要去一趟医院,你陪我。”
常霁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吗?”
池年臻摇头,含糊其辞,“是初桐,他让我帮忙取个检验结果。”
没等常霁发问,他先一步解释:“你也知道,他做事有头无尾的,丢三落四……”
常霁想,正巧,他可以去看看奶奶。
等到了医院,池年臻把他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让他乖乖等着。消毒水味刺鼻,熏得他有点头疼,常霁一边发呆,一边扣手指消磨时间,想要不然他先去看看奶奶,可是池年臻都让他乖乖等着了,违反他说的话也不太好。
突然,一个人找上常霁,他穿着卫衣,带着大框框眼睛,头发散乱,像刻意在身上添加青春元素。
“您好,我是心理学专业的大学生,想找一些社会人士做访谈,这个访谈结果将决定我的毕业论文,您可以帮我一下吗?”
常霁不会拒绝别人,更何况这个访谈被他说得这么严重,他稍微推脱了一下,“我在等人,可能没有多少时间……”
“没关系,”大学生说,“我们的访谈很快,”
随着访谈进行,问题越来越私密,常霁想既然开始了就坦诚回答好了,三十分钟以后,所有的问题都结束了,大学生却没有结束的想法,
他说:“我们这里可能还需要测量一下您的血压和心率,放心,都是免费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边走……”
这句话像是扎到了常霁的后颈,大学生提问题时充满审视的姿态后知后觉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猛地站起来,后退一步,大声说:
“我没病!我不需要那些检查!”
他说完意识到失态,蜷缩着身子坐回凳子上,肩膀止不住地发抖,他低着头,小声对大学生说:“对不起……”
他呼吸明显不稳,但仍然重复着:“我真的没病,你走吧……”
时间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过得很慢。
常霁呆坐在角落,脑海里浮现很多记忆的片段,却怎么都连不成一条线,大脑是混沌的,他掐了自己一下,强撑着把思想拉回大脑,终于想起来了,
他在这里等池年臻。
他拿出手机,想问问池年臻要什么时候回来,又怕池年臻真的回来,看见他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他猜现在的自己一定很难看,他想笑一下,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明明那个大学生已经走了,常霁却感觉他还在自己身边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受不了,起身逃离了这里。走到拐角时,看见了池年臻,他打起精神,深呼吸两下,挂着笑容走了过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看见池年臻对面站着的,是刚才的那个大学生,
大学生摘掉了框框眼镜,头发也梳了起来,和池年臻面对面站着,聊着什么。
为什么,
他会和池年臻说什么,他刚才遇到一个精神病吗,然后等常霁走过去,他说:就是这个精神病。
常霁想逃,可他一慌就控制不住手脚,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池年臻和大学生的目光都落在常霁身上。
常霁不敢抬头,他连着两下想站起来都没有成功,大脑又断了线,无法思考他现在在哪,要做什么事,
直到池年臻把他拉起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调:
“笨死了,走平路都能摔,前几天摔的还没好,今天又摔了。”
一切如常,只有他慌张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