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办喜事,请了醒狮队伍过来助兴。
门口摆了大锣大鼓,鞭炮从村口炸到门外院子。
流水席摆了二十来桌,来来往往递菜的全是自家的,或是邻居,搭把手帮个忙,完事吃口饭菜,喝口酒,心意便是到了。
卓七换了衣服出来,他们几个一水的黄色的衣服,两只狮子一黄一蓝,眼睛铮亮,狮头做得精致,其中骨架也是最好的师傅亲自做的。
他今天当了狮头要采青,一旁的师傅亲自负责敲鼓,气势摆足,吆喝一声,便是好戏上场。
动作联系无数次,两人的配合也是默契到位,如何上桩,如何回身,如何撑起整个狮头,每个步骤梦里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为了讨个好彩头,两只狮子要在顶峰相见,一番争夺后,让黄色的这头夺得。
这是村长要求的,他喜欢这个颜色,有大将之风。
书没读过几年,讲起那些将军威风倒是一套套的,师傅只当听雇主的,别的一概不论。
卓七采了青,下来的时候摆了几个威风凛凛的动作,狮头眼睛眨了眨,引来四周一阵喝彩。
村长也是开心得很,给师傅包了大红包,一场表演结束,正式开席。
将狮头郑重地放置在一边,又换了衣服,几个人过去和师傅一同坐了。
师傅姓郑,年轻的时候做赤脚大夫,走南闯北来了林家村,便安顿了下来,一待十余年。他有替人看病的本事,又有这醒狮的本事,顺带开了班收了徒,在当地也有了名气和些许威望。
卓七端了酒杯喝了一口被呛得眼泪都快喷出来,他不太安分,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没多久就见一黑衬衫男的走向了主桌。
弯腰和村长身旁那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就被拉着坐下来,连喝了好几杯。
旁人穿着粗布衣衫,要下地干活,要么就是汗衫背心,晚点出去打撞球,或去看场子。这人穿得与众不同,格外显眼。
他身上一件黑色衬衫,头发剃得利落,戴了副眼镜,斯文大方人模狗样。
后面四个字是卓七学会的第二个四个字的词,便用在了这人身上。
“发什么呆呢?”旁边乐仔撞了下他胳膊。
“看那个人……”卓七下巴点了点,“挺……奇怪的。”
乐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了一声。
“你认的?”
乐仔耸着肩膀贼笑:“你怎么回事?声哥你都不认识?”
“谁啊?”
“林嘉声啊,镇头替大头哥看场子的,据说有点手腕的。不过你多看两眼也不奇怪。”
“所以?”
“长得好看,不像看场子的。”
“这倒是,像只白斩鸡掉进了土鸡窝。”
乐仔给他肩膀一巴掌:“什么形容?白斩鸡土鸡不都是鸡?”
卓七表示自己没文化,这一句话是他绞尽脑汁给出的评论。
大头哥就是村长旁边那男人,膀大腰圆一身匪气,这会儿突然拉着那林嘉声过来给郑师傅打招呼:“阿声,这郑师傅,前两年救过你大哥我的命。”
“郑师傅好。”他说话声音温和,没什么情绪,态度倒像个读书的。
郑师傅见了他也觉得挺神奇,忍不住多看两眼,起身和他喝了一杯。
“大头哥严重了,不过接个骨,没到救命的程度。”
“欸我说是就是,当时疼死老子了,没您我不得疼死?”
林嘉声便笑:“接骨这个事情要点手段,郑师傅顶好的手艺,能让大头哥不疼就是帮他忙了。”
“嗯嗯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头哥颇为欣赏,“你来得晚,没见到郑师傅高徒的醒狮,欸还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是可惜了,刚刚那边有点事情,来得晚了。”林嘉声端起桌上的杯子,倒了白酒,又同郑师傅喝了,算是见了面行了礼,以后便是熟人了。
郑师傅又将几个徒弟介绍了一下。
这下卓七便和他算是相识了。
大头哥的场子不少,庆镇一向都是他话事。有些明里暗里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夸张,更多的,大家不敢议论。只说除了那什么意外,他都爱插一手,人胆子大,敢拼,自然事业跟着蒸蒸日上。
没过两日卓七在台球厅见到了林嘉声。
场子里摆了好几张台子,外面一台破电视机,旁边一台DVD,正在放香港电影,影片里全是熟面孔,你喊我大哥我称你一声兄弟,这两年尤为流行,也让这群镇上混的年轻人极为推崇。
林嘉声在陪人打台球,杵着球杆站在一边等对方那人撞球,腰侧靠着台子,懒洋洋的,鼻梁上挂着眼镜,嘴角带着一点笑,不知聊什么聊得开心。
他偏头时见到卓七,便道:“来玩?”
卓七双手插着裤口袋,嘴里哼了一声。就见过一面,不熟,有些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