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青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在白天见到周三姨了。
朝夕相处之下,好像不会有非常好或者非常差的关系。就算是正常家庭下的一家人,也只是在无尽的摩擦里尽力寻找平衡点,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人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倏忽而过,运气好的话,临到死前,床边站一排子女儿孙,各个低眉顺眼,大多也就没什么好不好的了。
周元青跟周三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彼此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两个月后,周元青开学,初中比小学的在校时间要长得多,晚自习还要上到九点,好在并不强制住校。
周元青第一天上学时,中午放了学紧赶慢赶地赶回家,意料之外地,小捡并没有被饿哭,周三姨盛了饭,把碗摆在桌上。见他回来,若无其事地招呼了一声:“放学了啊,来吃饭吧,做多了。”
周元青站在门口,几秒之后,同样平淡地回道:“嗯。”
从那天起,两人好像打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虽然还是很少说话,关系却奇异的缓和了下来。周元青上学时没时间管小捡,就换周三姨把他带在身边。
即便不爽,周元青还是不得不承认,年长的女性确实比他一个粗手粗脚的半大少年会带孩子,小捡跟了周三姨一个月,竟然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要不是罐子里的奶粉一点不慢地往下减,周元青简直要以为周三姨每天给他喂的是化肥了。
时间在小孩子身上似乎走得格外快,格外明显,周元青自己的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直到江二水再次来到刘奶奶家过暑假,哄着小捡喊出第一声口齿不清的“哥哥”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距离周小眉去世,捡到小捡,接受周三姨的那个兵荒马乱的暑假,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阿青,你听到没,小捡会叫哥哥了!”
江二水满脸惊喜,显得比周元青这个正牌亲哥还高兴。
周元青不想像他一样那么不值钱,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云淡风清地捏了捏小捡的脸:“叫就叫了,你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江二水摸了摸下巴:“我听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是一岁半多才会说话,小捡才多大,刚一岁吧。”
“不好说,”周元青暗想,“我也不知道捡到他的时候他多大了。”
不用周元青回答,江二水自己就找好了答案,自问自答:”也是,看你就知道,咱弟弟这基因肯定也很强大,别说一岁会说话了,他现在给我来段相声我都觉得正常。“
他逗了一会小捡,两个人连比带划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火星语,看起来竟然毫无沟通障碍。
小捡的婴儿床已经淘汰了,现在要么跟着周元青睡,要么跟周三姨,大部分时候周元青都稳稳地占着他,把周俭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任凭周三姨怎么旁敲侧击都不松手。
江二水把周俭放在床头,自己在床尾,随便从周元青桌上拿了块糖引他过来。
周俭非常给面子地登登登爬过来,精准地张嘴接住江二水扔过来的糖。
糖块很小,是周元青平时哄孩子用的,因此并不担心会噎到他。
周元青抱着胳膊靠在一边,想到刚才那声模模糊糊的“哥哥”,越发心痒。
无意中一抬眼,恰看到江二水别出心裁的训狗动作,笑容一顿,连踢带踹地把江二水撵出了自家门外。
世界终于安静了。
周元青回到屋里,蹲在周俭跟前,目光中隐隐透着期待,轻声哄他:“小捡,再叫一声哥哥。“
周俭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歪了歪头,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目光,张开嘴,发出一段意义不明的”咿咿“声。
周元青一开始没听懂,重复几次之后,周俭的发音逐渐熟练起来。
他仔细辨别,半晌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周三姨那个老妖婆,竟然偷偷教他弟弟喊“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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