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犯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车上的军械全部的翻倒,监工一声大骂短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那名流犯的身上。
“起来,继续干活!”
流犯挣扎了几下才从地上爬起来,将翻到出来的军械再次的装车,身子歪歪斜斜,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再次的栽倒在地,监工的鞭子再次破空而下。
而这一次流犯挣扎了许久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有的流犯准备上去帮忙,却被监工的鞭子给打开。
好一会儿没有见到地上的人爬起来,监工气愤地怒骂:“娘的,又要死一个。”叫过旁边的两个流犯将地上的人给抬出去。
在那人被抬出来的时候,栗蔚云朝其看了眼,他眼睛微微的眨着,干裂的唇在轻轻地张合,人根本没有死。
她看了眼抬走的人,也跟了过去。
“你干什么?”忽然身后过来一队巡逻的守兵,为首的守兵冲她吼道。
“我看着这两名犯人,以免逃跑。”
为首官兵没说什么,她便跟着两名抬着奄奄一息男子的流犯朝军械坊的后院去。
走了一段路,离开了炼铁的一片房区,才稍稍凉爽一些,周围也安静下来,四周没有守兵巡视。
“要将人抬到何处?”她问道。
两名流犯很是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搭理她。
栗蔚云没有再问,跟着两人继续的朝前走,来到位于军械坊西北角的一片林子中,林子不过几亩地的大小,树木稀疏,一眼扫过便尽览无余。
林子中地上躺着几个人,均是赤膊上身,旁边是一辆双轮长板车。
靠近了栗蔚云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几人已经死去,但是根据尸体的情况看,应该死了不超过一日。
两名流犯将奄奄一息的流犯放下后,便木讷的转身离开。
地上的人目光微睁的看着他们,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嘴巴微微的张着,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
“去拿些水来。”栗蔚云对离开一步的两名流犯道。
两人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她,一脸的茫然甚至带着些许的惊恐。
“他还没死,还有救。”
两名流犯相互的看了眼,却没一人动。她再次的命令道:“去拿水来。”
其中一名年轻目光微微的清亮一些,应是便转身离开。
“每日都有死人吗?”她问留下来的年长一些的流犯。
流犯也看出来面前的这个守兵古怪,既然是守兵,竟然对军械坊的这些事情不知,对这个将死的流犯还想着去救。
他回走了一步,仔细的打量她身上的甲胄,略大并不合身,脸上虽然涂抹了一些灰土,但是仔细的观察还是发现了这个守兵眉目清秀,肌肤光滑细腻。
“你什么人?”流犯瞥了眼四周,见没人过来,再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低声问,“你不是守兵,你是个姑娘?”
栗蔚云点了点头。
“我是来查军械坊内的事情,也是想帮你们,帮那些无辜被抓的百姓,还请大叔能够知无不言。”
流犯迟疑了下,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和旁边的几具尸体后,叹了口气坐在地上。
“我只知道现在军械坊将那些已经造好的军械全都投入熔炉内重新的炼化,铁矿山那边也是在赶着将铁矿石运来,咱们一天都将近十个时辰要在做工,其他的工房内我不清楚,但是单熔炉房,每天都要被累死好七八十来个人。”
“因为上次熔炉房坍塌死伤人数之重,后来闹事又打死不少人,如今这么赶的上工,都吃不消,那些抓来的百姓凡有些体力的都被强逼着上工。不过他们是良民,军械坊管事官员也不敢再闹出大的人命,所以他们比我们好些。不做这种苦累的活。”
此时去找水的年轻流犯用一个破了个瓦罐盛了水过来。
栗蔚云立即的接过去,然后一点一点的喂地上躺着人。
好一会儿,地上的人才慢慢的缓过来,有少许的力气,却依旧虚弱不堪。
“死了的人都被如何处理?”
“这个不知,应该是晚上的时候被运出去的。”
栗蔚云看了眼旁边的双轮板车,打量了眼车辙上的泥土和杂草,回头再次的问:“冯锦死了,军械坊有什么说法?”
“听管事说是不小心落入江中,被江水给卷走了。”
年轻流犯却摇头道:“我私下听大伙儿说是他想将一批劣质的军械沉江,然后自己遭了报应才被水卷走的。打捞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打捞到。”
栗蔚云见从这两个人口中也打听不到什么更多有用的消息,也就不再询问,让他们喝些水然后回去,以免被发现累及性命。
两名流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离开。
栗蔚云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又喂了他一些水,对他道:“你是体力过虚,就在这儿休息,应该到晚上时候体力恢复一些,到时候再自己想着怎么逃命。”
栗蔚云站起身准备走,听到身后低低的沙哑之声:“谢谢。”
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人,微微的点了点头。
从军械坊离开之后她便褪去身上的盔甲。随后在军械坊西面的树林中发现了车辙的痕迹,她顺着车辙行了大概几里路的距离,便来到西侧的大江江边,江边停靠一艘船,船上有几块大石。
江水深不见底,军械坊那些死去的流犯应该都被丢入江中了吧?像那些军械一样,沉在了江底。
她在江边站了许久,心底一阵凄凉。
她不知道那些流犯是因为什么罪被流放至此,至少她这段时间接触的流犯中,他们都并非是十恶不赦之罪,也并非是骨子里都恶,即便是犯人,也不该被军械坊这群人如此轻贱的杀害,最后投入这大江之中喂鱼,亲人连尸骨都无处收。
这虞县,到底还有多少肮脏的事情?
她朝江边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急切地呼喊:“不可!”
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男子,一身精炼短打,正迎面狂奔而来。
赵滨?
他怎么在虞县?他不是该在胥州吗?
胥王也知道军械坊的事情?还是和军械坊的事情有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