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中粗大而又结实的鼓槌,大功一连三班班长裴伟很有些焦躁地看着通往大功一连门前的道路,再又看了看军用手表上的指针,嘟囔着自言自语起来:“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昨晚上那一场全团的紧急集合,把今年那些新兵都跑废了吧?”
站在裴伟对面,手中同样握着一双粗大鼓槌的四班班长郭怒,像是听到了裴伟那带着几分焦躁的话音,下意识地摇头接上了裴伟的话茬:“不能够!咱们突击英雄团每年下来的新兵,新兵连晚上最后一次紧急集合下来,见识过了这全团紧急集合、上千人跟着突击英雄团团旗冲锋的场面,哪个不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到了老连队之后,大半个月都还绷着那股子劲儿呢?!”
很有些不服地瞪了郭怒一眼,生得很有些粗壮、头顶上的头发也颇有些稀疏的裴伟重重地哼道:“这可不一定!我当新兵那年,可就有同年兵生生叫跑拉稀了,第二天都没下老连队,反倒是直接去了卫生队!”
同样重重地哼了一声,郭怒一双算不得太大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圆:“裴伟,说谁呢?把话说清楚了?!当年要不是你黑灯瞎火的跑得发了性子,一脑袋把我撞进路边水沟、生生把我弄得发了一星期高烧,我能从新兵连直接就去了卫生队?!”
把手里抓着的粗大鼓槌朝自己面前的得胜鼓上一扔,裴伟一个斜跨步、猛地从巨大的得胜鼓后跳了出来:“怎么着?还说不得你了?当年要不是你一路上跑得拖拖拉拉的,我至于在你后头被挤兑得根本跑不起来么?被我撞进水沟,那得怪你自己眼瘸、腿脚也不利落……”
“好你个裴伟,你居然还强词夺理?!我今天非得跟你说道说道…….”
“来啊!正好今天连长不在,几个排长也都跟着去接新兵去了!咱们这就趁着新兵没来,好好分个高低上下!”
眼看着裴伟与郭怒两人像是斗急了眼的两只公鸡般朝着一块儿凑合,手里提着一面巨大铜锣的一班班长文栋梁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铜锣,大步跨到了裴伟与郭怒之间:“你们俩倒是要闹什么呀?连长、排长不在,你们俩这就要翻天了是不是?人家同年兵之间的关系,那都好得不行。也就你们俩…….同年兵、新兵连还是同一个班出来的,彼此间倒是闹得跟仇人似的!”
只一见文栋梁挡在了两人中间,郭怒只能狠狠地瞪了裴伟一眼,看向了文栋梁的时候,已然是一副老实谦恭的模样:“老班长,这可不是我要闹腾,实在是裴伟他……”
不等郭怒把话说完,裴伟也忙不迭地朝着文栋梁开口叫道:“老班长,这事情从头到尾你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打从我和他到了大功一连,就是在老班长你手底下待着,我是啥性格,老班长你能不知道么?这要不是他实在是……”
很是和气地微笑着,文栋梁抬手指了指远处道路上已经能看到的人影:“这新兵眼看着就要到了,你们俩是打算接着闹,还是回去把你们那威风锣鼓敲打起来、迎接新兵?咱们突击英雄团可是谁都知道,大功一连就是突击英雄团的刀尖子,也都知道大功一连里头三班最猛、四班最精!怎么着?你们这一猛、一精,是打算在新兵们面前先练一出?给新兵开开眼、看看你们这窝里横的本事?”
似乎早就看惯了郭怒与裴伟之间的争执,其他几个聚在连队门口、准备敲响威风锣鼓的班长,也全都笑嘻嘻地接上了文栋梁的话茬:“老班长都说话了,老三、老四,你们还戳着干嘛?”
“都赶紧的准备着吧!那个谁——吹哨子集合,新兵们快到了!”
“不就是为了连里那几面旗么?老三、老四,你们争过来、抢过去的,这都抢了两年了,还没抢够啊?”
“就从你们俩当了班长之后,从来都是飙着干、对着练,班里的兵也都叫你们训练得嗷嗷叫的棒,差不多得了啊,给我们几个当班长的也留条活路,别让我们每回朝着班里挂旗,都只能挂卫生流动红旗!”
抬眼看了看越走越近的新兵和走在新兵前面的胡斐然与关云,耳听着其他几个班长半是恭维、半是揶揄的话语,裴伟与郭怒泱泱地彼此对望一眼,扭头回到了各自的得胜鼓后,几乎是同时伸手拿起了粗大的鼓槌,两双眼睛却又再次彼此瞪视起来……
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文栋梁返身抓起了搁在一旁的铜锣,稳稳当当地站到了迎接新兵的锣鼓阵势中:“都打足了精神,欢迎锣鼓打起来!”
几乎是在文栋梁话音刚落处,郭怒与裴伟两人紧握着的鼓槌,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各自面前的得胜鼓上,生生震得文栋梁猛一哆嗦,手里的铜锣也差点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郭怒与裴伟两人彼此间像是乌眼鸡一般瞪视着对方,手里紧攥着的鼓槌也玩命价地朝着得胜鼓上敲打,文栋梁苦笑着叹了口气,也按照鼓点的节奏敲打起了手中的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