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着新兵连各个宿舍中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关云长长地舒了口气,捂着腰在院子里的一处石桌旁坐了下来,呻吟着叹息道:“我的个老腰啊…….这可当真是要了亲命了……”
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瓶只剩下一半的药油,站在关云身边的胡斐然嬉笑着接应上了关云的话头:“白天人前充英雄,晚上没人当狗熊。你老关这辈子就是这性子,人前打死不低头。所以啊……有罪自己受着吧!”
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腰部的老伤,关云很是没好气地瞪了胡斐然一眼:“这还不是为了让这些新兵蛋子到了你们手里之后,你们更好调教一点?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药油拿来,人赶紧滚!看着你我就烦……”
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了关云的对面,胡斐然就像是没听见关云那佯作恼怒的喝骂声一般,自顾自地拧开了药油的瓶塞:“你可拉倒了吧……你这腰上的旧伤,打从根子上起,就是当年在新兵连里训练格斗的时候落下的。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下来,也都没个能叫你消停休息的时候,你那旧伤能扛到现在、没闹个大发作,那已然是你老关家祖上积德了——转身!”
“老子用不着你假惺惺的伺候…….”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从你头一回受伤到如今,自己算算我伺候你多少回了?转身!”
尽管嘴上还是嘟嘟囔囔地絮叨着,可关云却还是顺从地转过了身子,将背脊朝向了胡斐然:“下手轻点,老子可不比当年……哎呀…….”
眼看着关云疼得浑身直哆嗦的模样,胡斐然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按在关云腰部旧伤处的巴掌,愈发地添了三分力气:“忍着!你今天这通跑,算是把你腰上旧伤彻底给引发了,要再不给你使劲把这旧伤上瘀着的血块子揉开,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你就得上军区医院泡病号去!”
一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关云努力地忍受着腰部旧伤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强笑着答应胡斐然的话茬:“那不是正好?这些年下来,我就没有个能当真休养的时候。去军区医院躺躺,多少也算是个小假期……”
无奈地叹了口气,胡斐然重又在双手上倒了些药油,狠狠地朝着关云腰部旧伤处揉了下去:“跟我装佯有意思么?”
“…….你也知道了?”
“废话!好歹我也是突击英雄团里有一号的人物,团长、政委、参谋长的办公室,兄弟我也是常去走动的。就你那调任大功一连当指导员的命令,我可是几天前就看见了。怎么着——现如今咱们哥俩当真就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这新兵连的兵尖子该怎么分配,你心里有谱了没有?”
“不是都说好了么?你们几个军事主官凭本事带人走,我可再不干那得罪人的事情了!”
“可你现在不是大功一连指导员么?这好兵不留在自己的连队里,你这胳膊肘朝外拐啊?”
“老子训出来的新兵,个顶个都是好兵!我说老胡,你忘了当年咱们当新兵的时候,那个陕西冷娃了?”
“我倒是想忘,可也得能忘得了啊?人家在集团军大比武的时候,手榴弹抬手就是七十米,准头也挺不错,都赶得上一具掷弹筒了!”
“还不是?当初他在新兵连的时候,跑步一般、射击一般、其他军事技能全都一般,就是投弹上头是一把好手——从小放羊的时候,拿石头砸头羊练出来的功夫!当初咱们的老连长、也就是现在的突击英雄团团长把他收到自己连队里的时候,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不管是武器还是兵,用对了地方,练对了路数,那就是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兵!”
“所以说……甭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盯着那些兵尖子!老子训出来的这一批新兵,素质都不错……只要针对他们的个人特点调教上一段时间,那肯定就是…….哎呀…….有话好好说,不兴这么下黑手的啊?!”
甩了甩沾满了药油的巴掌,胡斐然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我要不趁你忽悠得得意忘形的时候,下狠手把你那跑错了位置的腰骨捯饬回去,估摸着你就要成为大功一连历史上第一个捂着腰子上任的指导员!”
双手捂着腰部站起了身子,关云左右活动了几下腰身,再用力伸了个懒腰,这才回头看向了胡斐然:“手艺不错啊?以后转业了,说不得你还能靠这手混饭吃呢?”
把所剩无几的药油瓶子塞到了关云手中,胡斐然一脸不屑地哼道:“我这辈子就没打算有转业的那一天!行了,废话少说——郭国、莫玺、董骠骑,这三个你无论如何要让我带回大功一连!”
“这你就别做梦了!老三可是老早就放了话,董骠骑他是一定要带回他三连的!再说了,谁叫你打移动靶的时候,比老三差了一环?这当面锣、对面鼓定下来的规矩,你好意思翻脸不认账?”
“这事是意外啊!谁叫拽着我那靶子走的新训教官脚底下磕绊了一下,那靶子猛地就是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