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寒凝视着顾时寒的睡颜,后者睡得并不安稳,微皱的眉头流露他的忧虑,眼眶下未退的红晕证明适才所听到细声的抽噎是真实的。
顾时寒在无言中失落地爬上上铺,然后暗自哭泣过。
顾令寒不知道这是发于他的伤害还是源于他自己的后悔,一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快乐。
他彻彻底底地扬眉吐气了,脑海更多的却是白白的茫然,无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情绪上来,便选择了最直接粗暴的表达方式。
明明自己说的半分不假,过后却毫无底气。
他一直明白,要求别人完美无瑕,本身就是一个无理的要求。哥哥的身份并不代表对方必须要了解他的一切并负责,正是如此他从未主动在顾时寒面前抱怨过,且一直觉得该休学的人是自己。
因为他的哥哥比他优秀,比他更有前途,所以他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初中开始,他便意识到这一点,先是羡慕甚至嫉妒,然后是深深佩服。他暗自尝试过向哥哥发起挑战,努力学习,可别说超越,铩羽得连靠拢都做不到,他一点点地被哥哥拉开差距。
他拿不到像顾时寒那样优异的成绩,做不到,所以佩服。
而正是这份佩服,让他意识到彼此的不同,从而渐行渐远。
纵容有很多技艺远胜顾时寒,也未让顾令寒骄傲起来。好比篮球比赛中,长得帅身材好都不是决胜点,球技才是。
在双方都在意的地方,才能算是真正的较量。
自那以后,他花在学习上的精力便少了许多,开始跟着父亲学习骑摩托修摩托,卸货搬货,还去学了街舞等等技能。
初始时,父亲和哥哥都很担心,后者甚至提出要给他辅导功课,被他拒绝了好几次。
当时,顾时寒也是这么皱着眉,嘟着嘴不高兴:“我跟你讲,你可别后悔啊!书读不好,将来看你怎么办!”
哦,原来那时候他就有了皱眉头的习惯。当时自己怎么回的来着?
那时候好像还没现在这么冷淡寡言,似乎是嬉皮笑脸地说:“这不还有你嘛?将来就指望你养我了。”
后来差距越来越大,他觉得为了不耽误顾时寒,还是少与他说话的好,尤其是在对方初三的那一年。
结果,就定性成了现在这样。
童言无忌,一语成谶。
他成绩不优秀,但也不差劲。生性淡泊的父亲再三找他谈话都得到“想要多学点实用技术”的答案后,便也不管他了,只是告诫他做任何选择都要冷静认真,然后坚持。
自此,顾时寒更是拿他没办法,数落他自暴自弃,还放话:“将来我才不管你呢。”
回忆渐渐淡去,对话存于昨日。
顾令寒的目光从顾时寒隽秀的脸庞滑至刀雕般的锁骨,再落到盖在对方身上印着哆啦A梦图案的被子,不由脑补出他那骨架明显的干柴身子,沉吟:“自己都管不好,还想顾着我。是不是傻?”
做个骗子不好吗?像他一样。
不仅欺骗而且还欺瞒,他没告诉顾时寒的是,他喜欢男的。
当初会与他拉开距离,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相继到来的初三,还因为他发现了自己性取向——他是同性恋。
他深知自己的不同,不会娶妻,不可能有孩子,注定会让所有人失望,甚至招来唾弃。通过网络,他知晓同性恋在这个社会是多么举步维艰,不少人还偏执地认为同性恋会对自己见色起意,堪比不能见光的蝙蝠,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直接将希望破碎。
他不配。
有几次半夜醒来,月色尽敛,房间展露不为人知的阴暗沉郁的一面。
漆暗的陌生环境在寂静中散发着隐蔽安全的信号,粘稠墨色在他身边缠绵,白天的清醒自制已然沉睡,斑斓的生理欲望在撩拨下蠢蠢欲动。
魔鬼的声音低沉嘶哑地呼唤着,蛊惑他去欢愉、放纵、堕落、沉沦,像是羽毛在肌肤底下轻抚,微麻的电流小蛇般在胸腹流窜,他的抓挠止不住,肢体的摩擦还反效果地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