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星期他会抽出三个晚上来看望瘫痪在医院的父亲,而还在上学的顾令寒一般只有星期五晚上才会有时间陪同他一起去,现在顾令寒身体不舒服不如就别去了,免得着凉,或者传染给父亲。
顾令寒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今晚约好了的事情,顺水推舟地点头答应。
“如果你要去的话,明天可以自己去。”
顾令寒没反应,饭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顾时寒有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可不知道说什么,嘴唇三次蠕动,又想到过问学习会惹人厌烦,而对方还生着病,就默默地闭上嘴。
洗完碗,顾时寒看见,衣服在阳台上随风轻轻摇摆,正值阴晦的天气,连熹微的阳光都没有,配合破旧房屋背景,大写的破败贫穷。
顾时寒也心生丝缕烦躁,可要洗澡还是得乖乖收衣服不是?
热水淋头而下,热气氤氲中可以感受到毛孔缓缓舒张,伴随着身体的放松顾时寒长吁一声,狠狠地搓了搓脸,刺激感和摩擦感将倦意和所有的不愉快蹂躏成团,一勺热水再度当头淋下,冲刷的快感将这些负担尽数带走。
顾时寒将在政府、公关部门、保险公司等等地方碰的一心头的灰都暂时扫开了,脸上又恢复了希冀。出门前,顾时寒隔着门跟房间里的顾令寒告别。
还是没有回应。
烦躁隐隐又要涌上心头,顾时寒转身就走,关门声巨大。可在二车道宽的街上被冷风一吹,顾时寒又有些懊悔,自己到底在跟什么置气呢?幼稚。
道歉又太刻意,顾时寒也不好意思回去,只能将就着往前走。
到了医院,顾时寒娴熟地找到父亲所在的重症病房。睡卧在床的顾时寒父亲双眸紧闭,身上挂着各种针管,而他的病床边已经站着一个包工头似的工装中年男子。
“林叔叔,您来看望我爸啊。”
顾时寒一眼认出这人是自己父亲的好兄弟兼老板——李鸣。对于他,顾时寒的感情是复杂的。
“是大寒啊,这么晚了你也来看望你爸爸啊。”李鸣笑应着,给顾时寒让出了位置:“吃饭了吗?”
“吃了。您先坐吧。”
顾时寒去找护士要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沾湿后仔细地给父亲擦拭着脸庞。
期间,李鸣出去了。顾时寒嘴唇暗自闭闭合合,终是什么都没说,一颗心悬起又沉下。
走廊里响着板鞋摩擦地板的嚓嚓声,径直离开的李鸣走出一段路,又顿住往回走,坐在青色长排椅上。禁烟的标示就在左前方,他忍耐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燃,烦郁和劳累仿佛在深吸长吐之间被满满销蚀。
他刚忙完货运的事情,晚饭还没吃。以前有顾父帮忙,不至于这么晚。但现在对方惨遭横祸,少了人手不说还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怎么偏偏就撞上公家的车了呢?李鸣狠抽一口烟,然后粗暴地将它在椅柄上摁灭。
顾时寒出来时见李鸣还在,微怔:“您是有什么事吗?”
“额,没什么事情,就是许久没见到你爸爸了,想多看看。”李鸣笑容僵硬,喉结上下滚动,憋出一句话:“你家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顾时寒惯性地回答,旋即看着李鸣,改口说:“也不算好吧。前几天医院还催促着缴费,说是欠太多了。”
李鸣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还在读书吗?你弟弟呢?”
“我没有读书了。”顾时寒强颜欢笑:“不过小寒还在读,成绩还不错。”
半真半假的话,实际上他连顾令寒上次月考成绩都不知道。而且不止上个月,往前的他也不知道。
他试探地问:“李叔,那个……保险公司还是不肯赔偿吗?”
李鸣顿时咬牙切齿,愤愤说:“那些个保险公司就是骗子!不是东西!当初推销的时候说的跟花似的,真的需要他们的时候就推三阻四的,简直是吸血鬼!”
当初父亲出事不久他就有想到保险赔偿,可是对方并未给予他们任何帮助,反倒给了他们一肚子火。
两人都不说话了,顾时寒苦涩笑着,恰巧这是走廊上没有人走动,沉默得压抑。
李鸣的目光在顾时寒和病房之间来回打转,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可一想到如果不说的话,可能得一辈子负担着一笔注定石沉大海的巨大开支,犹如饲养一个巨大的水蛭,甚至可能拖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决定开口:“大寒啊,那个决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时寒脸色一变:“我不会考虑的!”
“大寒你别激动,你听我一句劝,放弃吧……”
顾时寒诘问他:“我爸可是你多年好友!你李叔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李鸣瞬间涨红了脸,之后无论他说什么,顾时寒都抿着唇,不应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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