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之后，何萧然又与陈自迁相遇一次，赵三在考场外守着，但他总不能守到里面去。陈自迁说：“何兄，巧啊。”
何萧然笑笑，回礼：“陈兄，今日一毕，是可以等好消息了。”
陈自迁笑了：“如此，我祝何兄一帆风顺，不过我并不当官，我要去风雷派。”
何萧然说：“风雷派？你确实是疯了，你比我先到锦城，对这里的荣华富贵皆不心动，却想要去那山上做个道士吗？”
陈自迁说：“何兄喜欢荣华富贵的话，希望何兄以后便是。”
何萧然高声说：“我没有想着那个，只不过……”
他顿了顿，陈自迁看着他，他笑道：“那你也算一辈子呆在锦城。”
陈自迁说：“并不是为了这个，我一直在想。人和妖的问题没有解决。在我家那边，我就见过妖怪，一位很老的妖怪，她死得那一刻，才化为原形。在那之前，她都是以一个人的身份独居的，她终日生活在一间老屋子里，我们泉城，对妖怪是鄙夷加憎恨的，也有很多借着除妖实则只是收钱的假道士。我们泉城，对妖怪又恨又怕，会说‘让妖怪把你抓走’的话吓唬小孩，就像有些人见到虫子，会因为害怕杀死它们。那个妖怪对我很好，可以说是妖怪外婆，我从小就与别人不同。我并不觉得妖怪可恨，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同学又惊又怕。甚至还有人打我，说我是妖怪的狗，然后我就跑去外婆那里，她把我抱在怀里，说，不会疼了。就真的没有再疼了。有些小孩子会觉得外婆很古怪，把她的房子当做探险的地方，嫌外婆又老又丑。但是有一天，我看外婆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美女，对我嫣然一笑，她问我怕不怕。我说，外婆好厉害。”
何萧然能说什么呢，他在胡县没见过妖怪，胡县那个地方很偏僻，没有妖怪，对他来说，有妖怪一样的人，那些人便不是人罢了。他听陈自迁那么说，好像感到心里充满了一些温暖，他没有对于外婆的印象，却在陈自迁的描述下，衷心渴望自己有一个外婆。
“然后外婆就教了我一些法术，她教我不能说出去，但是我当时是小孩子，仍会表演给朋友看，他们就告诉他们的双亲，说我学了妖法，是跟外婆学的，等外婆死了，我觉得，他们真的好聪明，我从来没觉得外婆是妖怪，他们却能知道外婆是妖怪，但是后来我想，也许他们没有那么聪明，只是见外婆又老又丑，跟妖怪很像，他们断定一个人是妖怪，是靠外貌分辨的。若我的外婆是那样一个年轻美女，他们又会变一个态度了。外婆为什么不以美女的身份活着，也许跟我想的一样吧，大家凭外貌辩人，并不以真心看人。但是，我仍觉得，外婆是个好妖怪，但是大家没有人相信有一个好妖怪，我就想，到了锦城，就不是这样了。可是到了锦城，我越来越发现人和妖怪的矛盾剧烈，那天妖怪推翻我的饼摊，我其实不怪他们。”
“你明明只是一个人，你不可能……”何萧然想说，你根本不可能解决人妖之间的矛盾，又何苦蹚这趟浑水，但他也想做官，管人间的浑水，其实他和陈自迁并无二致。
何萧然想，我绝不再看他一眼，陈自迁确实是个怪人，管他这种怪人，就会惹麻烦，他不要惹麻烦，他只求仕途稳妥，不过他又想，他没人举荐，仕途稳不稳妥，还得后说。
“开门。”
吴皮说，翠馆的门终于开了一条小缝，老板说：“各位请回吧。”
吴皮带着周焱派弟子上门，吴皮顶着这股妖气说：“你有没有搞错啊，死妖怪，我们上门一次，你就这个态度？”周焱派的人立刻放火，烧了翠馆的门，老板已经习惯了做人，而没有习惯做妖，他说：“你们干什么？翠馆并没有得罪你们。”
吴皮说：“少废话，这里藏了这么多妖怪，谁知道有没有密谋什么，你们与鄂妖是一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