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鹰喙里,叼着一只翠羽雀鸟。白鹰受过良好训导,丝毫没伤着嘴里猎物,只是咬得紧,雀鸟哀鸣着无法逃脱。
“开。”韩安把手伸过去,招呼那鹰放松勾喙,他抓着拼命扑动翅膀的雀鸟,低头想送给女儿,却瞧见红莲望着小鸟,水汪汪的眼睛写满不忍,并不想据为己有。
“怎么,不喜欢这只小鸟?”韩安问。
红莲抬头看他:“我喜欢。可它现在这样好像吓坏了,多可怜……”
“你拿去养养,它就不怕了。”韩安笑。
“可它不愿意吧。”红莲摸了摸韩安手里还在挣扎的雀鸟,它惊慌的圆眼满是绝望,公主叹气,“我想它更喜欢自由。”
韩安松开手掌,那只雀鸟大难不死,清脆地鸣叫,振翅飞上天空跑远了。红莲眼里现出一丝欣慰,嘴角也带了点笑。
君王慈爱抚摸红莲头顶,捋顺她被风吹乱的额发:“为父听宝贝女儿的。”
说完话,韩安把白鹰重新拴住脚绊,锋利的爪子也一并收拢束缚,又戴上眼罩,裹好双翅,套上喙箍,整只鹰便没了威胁。他解开臂上皮套活动手腕,看着还在愣神的儿子:“这只鹰,为父就送给你了。”
韩非怔了一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抓捕和放生中回过神,他目光移到白鹰身上,那神俊不凡的天空之主,此刻被拘束起来,委屈地窝在木垛子上,他想了片刻说:“可儿臣不会养鹰,怕误了父王的良禽。”
韩安看儿子这副神态,笑得更热情:“无妨,平日训练,你可以送去百宠苑,那里有禽官,不会的就问他们。”
“但这鹰,要养在你那里。”君王命令。
韩非没接话,红莲倒问起来:“父王,它这么凶,伤了哥哥怎么办?”
韩安捋顺衣服走过去抱起红莲:“男儿迟早要玩鹰驭犬,他也该锻炼下。”君王看着女儿一脸忧心神色,又笑了,“再说驯鹰自有法门,为父会找人教他。”
“那父王答应我,若出了问题,可不能再让哥哥养了。”红莲撒娇地说。
韩安慈祥地说,“没准过阵子你看他臂上架鹰,自己也想要一只了。”
君王不再理会儿子的看法,喊近侍过来把鹰连带旁边的鹰具,一起送去韩非居所,又招呼韩非跟着走,说晚上共用家宴。韩非看着白鹰,此刻被近侍拿在怀里,箍住的鹰喙无法张开攻击,也不能威慑发声,只从喉咙里生出咕咕的低鸣,蒙住鹰眼裹住双翅栓起两腿,让它毫无反抗能力,唯有被人摆弄。
它先前有多凶猛傲人的主宰天空,此刻就有多脆弱屈辱的任人鱼肉。
果然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礼物……
韩非笑了笑,跟上父亲远去的脚步。
春日的暖阳,逐渐向西方落下,王宫的甘霖阁生起炊烟,夕照让金瓦更加辉煌,整座王宫沐浴在黄昏的落霞中。
晚宴气氛和睦,韩安没有节外生枝,反而表现得慈父祥和,哄着女儿开心,勉励儿子勤加学业,连韩非有一瞬间都差点认为,他原本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
但他很快清醒,心里叹气,大概自己喝醉了,想着心事又灌下一杯酒。
吃过饭歇了会,韩安找了宫内一处宽敞殿堂,又让韩非和红莲合演琴舞,这次君王从头到尾的完整欣赏一遍,更觉琴音灵动,惊鸿照影,他喜笑颜开,赞不绝口。
尽兴之后,韩安让两人各自散去休息,还嘱咐他们今后可以多练练琴舞。走到分岔路口时,红莲和韩非依依惜别。
暮色降临大地,韩非借着擦黑的天色赶回自己住的小院,近侍已经烧好水,他在偏屋洗漱干净,就回了正屋。
才推开门,漆黑屋里传来一阵鸣叫,他想起了那只鹰。眼角余光扫到廊下,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只大铁笼,还有用粗布兜住的鹰具,那根敲鹰的大棒子就在里面。
韩非皱了皱眉,进了屋。
他点起四周的火烛,屋内没什么变化,只是角落空地多个木垛子,还有个木栖架,架子以两根圆柱支起一根单杠,底座的三角支架很稳固,单杠两侧有木格。
白鹰还被拘束得严实,卧在木垛子圆盘的草垫上。韩非走过去,那鹰的耳朵灵敏,听得人声靠近,摇晃着想站起来。他走到近前停下来,鹰被蒙了眼看不见他,他没了动作又听不到响声,可鹰知道他并没走,于是更激烈地挣扎,低沉嘶鸣透露着抗拒。
葱白的双手轻轻安抚鹰身,那鹰毫不犹豫伸出鹰喙去啄他,可惜箍着嘴套,只留下些不痛不痒的感觉。韩非抚摸了一会翎羽,翻开鹰的身子,把两腿拴紧的脚绊解开一些余地,留出对称长度,让鹰能站起来。
白鹰立起身形稳住,马上把头低下去送到脚边,用爪子勾住喙上的嘴套往下扯。被束缚的爪尖仍灵活甩动,但箍住鹰喙的圆套有特制扳扣,只靠鹰爪根本摘不掉。
韩非也不出声,就看着那鹰扭动脖颈和爪子,到底是有灵性的猛禽,摆弄半晌发现没有效果,果断地放弃了。白鹰站在草垫上,歪着脑袋开始感应韩非的存在。
他等了一会,又伸出手去摸鹰羽,这次鹰知道没用,也不再啄他,只是从喉咙里仍然发出低沉的咕哝,听着极不情愿。鹰身被踏布紧紧裹住双翅,韩非就捋开它的扇尾长翎,再抚顺它饱满的胸膛羽毛。
鹰被抚摸胸前翎羽,似是很享用,脖颈微微抬起,韩非顺着往上挠了挠它的下颌,鹰喙和脖颈连接之处的弧弯,刮蹭那里它显得很舒服,直抖了抖尾毛。韩非又去捏了捏它两条粗壮的腿根,梳平杂乱绒羽。现在来看,除了身上拘束,这只鹰体面多了。
韩非自然不会傻到解开那些拘束,否则这鹰怕是现在就能啄瞎他的眼睛立马飞走。他只是一遍遍梳理鹰的羽毛,轻柔抚摸它,让它渐渐习惯自己的动作和气息。
他花了半个时辰安抚这只白鹰,感觉它收去锐气放松了许多,于是韩非稍微俯下身,用手摸着鹰的脑袋,靠近它轻声说:“我解开你的眼睛,你别乱动可好?”
鹰听不懂人话,自然不会给他回应,韩非只是想让它适应自己的声音,鹰也没有对他抚摸自己脑袋表现出排斥。于是韩非轻轻解开蒙在它头上的黑色白纹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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