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痕皱起了眉头。
“那个恶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拍栏的手停住,开始握紧。
“白,白衣。”
小妖战战兢兢地应。
从这一刻,我肯定仙子卉娘复生。
子懿一直在找她,轮回二世,世世只有小半生,又在黑息寨为埋葬尸骸的小坟包守了五十年,也许是天地之间尚存一缕灵泽,也许是命数不尽,在他死了之后,她竟然活了过来。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兰痕哀凉地看着我,“终究还是……”
“化作本尊的样子,不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真真是苍天无眼。”
我一掌击在栏杆上,一声脆响,整排栏杆散成一堆碎片,向下坠落。
“啊呀。”
小弟们惊叫一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第一次见着寨主失态。”
“是啊!谁也容忍不了别人化作自己的样子。”
“寨主,您请稍安勿躁,小的们这就去帮您对付冒牌货。”
我扶住柱子,长发倾垂下来,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空无苍白的心,竟也起得了这般的波澜。
“卉娘。”
兰痕扶住我,我磨牙,“你,也一道去,去帮我杀了她。”
“恶妖是杀不了的。”
他叹息,“恶妖只可以渡化。”
我一袖挥开他,朝方才飞来的方向掠去,身后跟了一群义愤填膺的小弟,他们的妻孩都抽泣了起来。
我顿了顿,侧首,冰冷的声音响彻长空,“通通都滚回去,念在百年的情义上,本尊允许你们不跟着一起葬命。”
他们停下来,神色犹豫。
“回去吧!我和三寨主,司仪,十位长老一同去,你们那丁点力量,还不够女妖动一下指头。”
兰痕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黯。
我慢慢恢复了情绪,声音阴冷,却极轻极缥缈,“复生得正是时候,许是找不到那个人,才如此疯狂的吧?”
兰痕招下一朵云来,“也不尽然,也许她已经想不到找他了。”
我不解,我不问,偶尔望着虚空,轻笑出声来。
所经之处,满目疮痍。
地上横躺了无数尸体,包括动物的,植物的,有的地域被大水所淹,成为沼泽,有的被大火焚烧,一地焦黑,不少地方还在燃着熊熊大火。
曾经风景旖旎的妖界,竟成了这副鬼样子。
“原来被鬼君心心念念的女子,竟是这般的德性。”
我缓缓道,“可还真是跟梦中一样呵!”
“你梦到了什么?”
兰痕望着我,眸中是我看不透的神色。
“梦到仙子卉娘的一生,悲惨得甚合我意。”
我拿出一副看好戏的做派来,“最后的死法,也委实不错。”
他的眼睛一下子便悲凉了。
我恍然,姿态体恤,“本尊忘记了,仙子卉娘也是妖君爱慕的女子,这样说来,影响妖尊的情绪,实在不好。”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看上去很是痛苦。
我笑,“妖君说要娶本尊,如今仙子卉娘回来了,本尊也当作没有听见。此番大家一道去剿灭仙子,若妖君不忍,可以躲在一旁观战,若妖君怀着相助恶妖的念头,本尊不惜费一些时间,与诸位一道,在此地将妖君解决了。”
冷桑,蛛毒,十位长老一脸茫然。
“在紧要关头,最忌起内讧,望妖尊以大局为重,也切勿任加揣测,寒了妖君一颗拳拳赤诚之心。”
其中一位长老做足勇气,提醒道。
兰痕平静地看着我,“好,我在一旁观战。”
我经常笑,是因为总是觉得,这一生都是笑话,让自己笑,让别人笑。
此刻我孺子可教地点头,“妖君还算有些良心,总算念了当初的一点情分。”
这一次行程,须经过往世崖。
崖上的那些树,在鬼君死后,尽数枯了,地上铺了一层不浅不厚的落英。
这是一处伤情之地,怨灵极多,想来连渡化苍生的天尊都魂归太虚,那些怨灵该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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