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秦颂,要强骄傲了小半生,从没有对任何的人或事,生出这样强烈的渴望和想要占为己有的念头来。
太想得到了,想得到最完整最美好的,事到临头,反而最是接受不了退而求其次!
因为——
他真正想要的,也不仅是面前的祁欢这个人,更包括她的真心!
退而求其次,这并非是他秦颂的心胸!
这一刻,他懂了,强迫得来的,就永远不可能再有真心。
可是,为时已晚。
明明那么近了,都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他想伸手,就能抓在手里了……
就因为这种不甘心,却又连伸出手去的勇气也没有。
就像是今晚,现在这样,他一次次用力攥紧广袖之下的拳头,紧绷的肌肉都叫他整个人在微不可察的颤抖了……
他也依旧不敢打破禁忌,去碰一下她的脸颊或是拉一下她的手。
因为知道,但凡他逾矩,她以后便是连这样客气疏离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机会都不会再给他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秦颂也会在一个女人面前将自己放的这样卑微。
又偏偏——
这所有的所谓一往情深与非她不可,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祁欢根本就不在乎。
秦颂最后依旧是自己将这些悲愤的、不甘的与无力的情绪收拾好。
他面上表情紧绷,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咸不淡的开口:“路遇翰林的秋大学士身体不适,杨青云三人陪着他在附近的衍庆殿等候传太医了。”
这么巧?杨青云几人去如厕,就刚好遇到翰林的人生病?
祁欢眸光微微一转,紧跟着便是神情一肃,抬脚便要寻过去。
“你不用去了。”秦颂料定了她必然会有的举动,隔着袖子握住她手腕将她拽住。
但是赶在祁欢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自觉的飞快撤了手。
秦颂站着没动。
祁欢拧着眉头侧目看向他。
秦颂唇角带着个微微讥讽的弧度,凉凉道:“杨青云一个大男人,现如今已入官场,他自该有他自己的担当,还是你觉得他担当不起?若是凡事都得要你亦步亦趋的跟去替他保驾护航,他这人还不如直接辞官回家呆着。”
道理是这个道理,祁欢不是不懂。
可她总归是不能放心的,万一杨青云遭遇什么不测,杨氏也受不了。
见着祁欢面色迟疑,秦颂也有点动怒,忍不住又道了句:“是他叫我转告你的,说他自己可以应付。”
祁欢心中微微诧异了一瞬,随后也便了然——
杨青云该是之前看她追出来,便大概领会到了她的心思和意图。
不管是杨青云的意思,还是秦颂的想法,这话说的也没错——
杨青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自该是独立担当,她应该选择相信对方的。
“嗯,那我知道了。”祁欢也没纠结太久,只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刚要回转身来,进院子里去,秦颂却又沉声问道:“还有个事儿……昨天我听你提起右都御史府,是前段时间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你笃定他们会处心积虑谋害于你?”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想问的,后来被打岔,意识到祁欢可能受了伤,再加上他后续情绪不好,也就没来得及说。
自家的事,祁欢不想跟他交代的太多,再加上太过具体的内情她自己也还不甚明了……
祁欢只是给他一个笑容:“是有点事在里头,但目前为止我也不太说得清楚,总之就是小心为上吧,多谢小侯爷关心,我先进去了。”
说完,又客气的屈膝福了一礼,便径自转身先走了。
金阳殿这院子外面今夜是有御林军把守的,祁欢与秦颂算是光明正大的站着说话,他俩人都胆子正,所以看上去就尤为坦荡,也不怕被人知道。
祁欢神色如常的走回院子里,刚一进门,就看有个人影慌慌张张的背过身去,直想往影壁落下的阴影底下躲藏。
祁欢盯着他侧影看了两眼,认出来那是秦硕。
“秦二公子。”她直接叫了对方一声。
秦颂鬼鬼祟祟的,僵硬着身子犹豫回转身来,心虚的支支吾吾:“那个……”
祁欢道:“您是要寻秦小侯爷吗?”
秦硕倒不是要找他哥,只是先前在宴上,他注意力一直在祁欢和秦颂之间,眼见着秦颂在祁欢离席之后紧跟着追出来,他就也跟了出来。
结果,秦颂和杨青云那几个一起走了,祁欢又一直在门口的御道上溜达,他被堵得出不去,就藏在门口张望了。
“啊!”他心虚的胡乱应了声。
祁欢道:“我在门口才刚遇见他,还顺便为昨日之事道了谢,他人应该就在外面。”
话是说给外面把守的御林军侍卫听的。
秦硕是不敢这时候主动往秦颂面前凑的,依旧只是嘴上含糊答应:“哦,好……好!”
祁欢看他这样,也只觉得好笑,便不再逗他,径自绕过影壁进院子,回了席上。
“怎么去了这样久?”落座之后,杨氏不悦的嗔了她一眼。
祁欢整理好裙摆,笑道:“在外面遇到秦小侯爷,昨日承蒙他搭救,咱们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女儿就先跟他解释了两句。”
杨氏听她这样说,并未多想。
旁边安静垂眸用饭的祁欣捏着筷子的手却微微一顿。
她用眼角的余光朝影壁的方向看去,又过了不多一会儿,秦颂两兄弟就从外面回来,重新入席。
祁欢也一直注意着末席那边的情况,杨青云那几个暂时没回,却在一盏茶的工夫过后,院子外面,该是对面的御园方向,突然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因为离着不算近,这院子里又歌舞升平,众人觥筹交错的嘈杂,祁欢若不是心思一直不在这宴席上面,也不太会注意到这样的动静。
她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下意识错开视线去看了眼上首那边文妃所在的位置。
而彼时,文妃正满面笑意,抬起广袖半遮了唇,侧身和旁边一桌的盛贤妃交谈着什么,仿佛全然未曾被外物所扰。
祁欢耐着性子等着,捏着筷子的手却掐的死紧。
旁边的祁欣察觉有异,狐疑的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说了话:“大姐姐你怎么了?”
“什么?”祁欢回头与她对视一眼。
祁欣道:“你手指头都掐白了……”
祁欢这才注意到,因为长久的太过用力,她捏着筷子的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
“刚在想事情,走神了。”祁欢敷衍了她一句。
恰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个管事太监绕过影壁走了进来,与侍立在外围的宫人交谈了两句,那宫人便绕到最里面。
顾皇后递了个眼色,贾公公颔首,走过去见了他。
说了两句,两人又绕开宴席,走回影壁那里与过来报信的那个神色焦灼的管事太监交涉,再然后,贾公公便随他离开了。
由于这席上的人实在太多,他们又未曾声张吵闹,故而也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一来一去的动静。
只有祁欢很笃定的知道——
一定是有事发生。
因为杨青云迟迟未归,她便实在是坐不住,正要犹豫起身……
却见杨青云那三人一起扶着面色发白,明显有些虚弱的秋大学士回来,神色如常的又都坐回了席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