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才刚要再说些什么,祁欢已经叫了卫风:“耽误太久,我得回去了,母亲得了消息该担心了。这里还是你留下善后,死马埋了,另外马车和马匹都带回去再行处理吧。”
卫风忙道:“叫骆章留下处理就好,属下护送您回去。”
经此一事,他现在也算心有余悸了。
祁欢倒不觉得对方会紧锣密鼓的连着对她出手,不过为了叫他安心,也没反驳。
胡大夫要去祁家接乔樾,自是跟她一道儿走,这会儿已经拎着裙角先行登上了马车。
祁欢见秦颂还站着不动,就又再次走回他面前:“今天确实要多谢小侯爷出手相救,当我欠您一个人情,后续诸事您就不要插手了,省得徒惹麻烦。”
依旧——
还是明里暗里的和他保持距离。
秦颂心中窒闷,原是有话跟她说的,此刻心烦意乱,也便没了心情。
他只是静默与她对视,很是费了些气力才整理好心情,询问:“你是伤到哪儿了吗?”
祁欢微怔,自是没想到他憋半天,最终会问的居然是这个。
她一时尴尬,便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就是有些磕碰淤血,所以从医馆拿了些跌打药。”
说完,也便为了避开他,敷衍的扯出个笑容,“那我就先走了。”
当时跳车时候,秦颂给她当了肉垫,即使他是习武之人,也难免会受到一些外伤。
祁欢看到他手背上擦破了皮的大片伤口了,却也只能昧着良心当不在意,屈膝福了一礼便上车离开了。
其实如果当初她拒绝之后,秦颂能果断的悬崖勒马,那她如今与他相处便会坦然许多。
可是现在——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也感觉得到,秦颂对她的那点心思还没完全放下。
这种情形之下,就只能是她自己注意分寸,保持距离了。
秦颂并未阻拦纠缠,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目送她上车离开。
直到祁欢的车驾走出去老远,他这才踱步到路边,解下自己的坐骑,也上马进了城。
马车上,胡大夫看出了祁欢的那点窘迫。
她没拿秦颂出来打趣,只适时地打破沉默:“你后续这阵子,最好还是小心为上。今日这一场事故,对方不仅有备而来,各种准备也都做的极为充分,单是那两种东西精炼出来,就耗时耗力,还不是一般的大夫或者精通医理的工匠在短时间内能备出来的。他们不仅下了大本钱,并且……还准确掌握了太子回京的日期和你外出进城的确切时辰,想想都叫人心惊。”
祁欢缓缓的吐出一口胸中浊气:“太子回京的仪仗庞大,他们会知道太子的归期,这不足为奇,但是我昨日去相国寺,是前天晚上才临时定下的行程,并且是准备当日往返的,是因为出了点意外状况,这才在山上滞留了一夜。我祖母那人,脾气不好,却没什么城府,她不可能是对方的同谋,但你说得对,背后应该有人在盯梢,准确掌握了我行踪,进而临时制定了这次的计划。”
她之所以去相国寺,其实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接祁云歌。
要绑祁云歌回来,派人去也行。
她主要——
还是为了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撬开那稳婆的嘴巴的。
本来,这事儿该就近在城里找机会办了就成,可是她一个未婚女子,哪怕是为了刑讯逼供——
只要私下接触过那稳婆,事情能保证永远不外传还好,一旦泄露出去,就会百口莫辩,惹上一身腥。
祁欢原就是想从稳婆那知道内情,并没有打算对云峥或者叶寻意做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自是要缜密布署,杜绝任何将自己填进去的可能。
是以,这才舍近求远,并且将事情复杂化,掩人耳目到城外办了那件事。
因为卫风是提前一天就离了侯府,去城外做准备了,祁欢并不担心会有人察觉到她审问过那个稳婆,毕竟——
对方暗中盯她的梢有可能,如果连她府里一个侍卫都要派高手跟着,那这本钱就实在下的太大,也没这个必要。
如果对方只是想害她,那今天就是太子差点倒霉,刚好跟她撞了行程。
而如果对方的目标还有太子——
那就是他俩一起流年不利,撞在一起,才会叫人有机可乘,差点一锅端了!
总之幕后黑手没一个明确的指向,她暂时确实也是无计可施。
马车进城,就直接紧赶慢赶的回侯府了。
彼时城门附近,一家茶楼二楼的雅间里,窗户虚掩,窗前站着的——
正是那晚入宁王府,夜会叶寻意的大成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便袍,打扮成寻常喝茶的客人,因为容貌平平无奇,依旧不怎么引人注意。
他身侧还站着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干练年轻男人,两人装束差不多,那人却对他毕恭毕敬。
看着楼下卫风驾车经过,那人感慨:“大觐的太子对顾氏一族确实十分仰赖,起了这么大的冲突,那位太子竟一语带过,完全没打算追究。不过长宁侯府那位大小姐的运气也当真是好,如此惊险的场面之下,居然叫她全身而退了。东方大人,这次咱们等于白忙活了!”
东方大人面无表情,眸底也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合上窗户,不骄不躁,只反问了句:“她真的单纯只是运气好吗?”
手下那人一愣,露出个大惑不解的表情。
东方大人道:“宁王府的喜宴上,目标明确的行刺,都且未曾成功,今日这样的安排,要将大觐太子置之死地又能有多大成算?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那下属面色更显疑惑:“那您冒险,又费了这么大周折……”
“试探而已。”东方大人道。
说着,顺手将桌上未动的一盏茶泼到角落盆栽的盆里。
究竟是为了试探什么,他没说,之后便若无其事的推门从房间走了出去。
这边祁欢回到家,杨氏果然焦急非常,不仅派了云娘子守在门房等她,自己在安雪堂更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祁欢先问了云娘子星罗的情况。
云娘子答:“已经送回春雨斋,安排她歇着了。大小姐先去安雪堂吧,您一夜未归,夫人本就心里不踏实,前面星罗她们被送回来……夫人好悬没被吓晕过去。大小姐,您伤着哪里没有?”
“我没事。”祁欢笑着,含混了过去,想了下又道:“胡姐姐,您既来了,就麻烦替我再去看一次星罗吧?樾姐儿这会儿该是在我母亲那,我们辰哥儿可喜欢黏着小丫头一起玩了。”
“好。”胡大夫颔首应下。
祁欢叫了门房的婆子直接送她去春雨斋,她则是跟着云娘子先去见了杨氏。
杨氏那里坐立不安,逮住她,不由分说就先是一顿数落:“你还舍得回来啊?昨儿个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了早去早回,当日往返的,你给我耽误到这会儿……”
祁元辰那两个小的,应该也是听了消息,这会儿居然没跑去园里玩,也都跟杨氏一起巴巴的等在这。
乔樾乖乖巧巧的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
祁元辰也是皱着两条小眉毛,见祁欢进院子,就蹭的一下先跳了起来。
“母亲您别骂了。”祁欢被杨氏数落的心虚,就赶紧拉挡箭牌,“当心吓着小孩子,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给您回来了吗?”
杨氏平时在祁元辰面前还是很注意克制情绪的,看了两小只一眼,也才勉强压下了火气:“这一天天,你也就是学着拿捏我了……”
骂了祁欢一通,也出了气了,她就拉着女儿坐下问详情。
这一番嘘寒问暖,祁欢就再没能脱身。
云兮从胡大夫口中得知祁欢回来,便跑过来寻她。
结果刚一进院子,就看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她姑母一人坐在廊下发呆。
云娘子是个心思缜密,极干练的人,当差时极少有玩忽职守的时候,这会儿却是云兮都走到她面前了,阴影打下来,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突然回过神来:“你怎么又跑来了?”
“我来寻小姐。”隔门听着屋里的说话声,云兮便没有往里走,蹭到云娘子身边坐下,“姑母你是身体不舒服吗?今日瞧着没太有精神,都走神了。”
“没有,就是在想些事情。”云娘子笑着,将她鬓角一缕碎发顺了顺,眸中似是闪过一丝迟疑挣扎之色,突然问道:“要不我们离开京城,回老家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