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独属于铁血军人的苍凉与悲怆。
祁欢心中颇为触动,情绪也不禁跟着有几分低落。
沉默缓和了片刻,她才又重新问杨氏:“那顾世子呢?老国公回了西北战场,他那时候……是六七岁?”
杨氏道:“平国公府这一辈也就只有他和皇后娘娘两个孩子,何况还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那时候他还太小,别说老国公有了前车之鉴,该是也不想叫他再上战场,就算想带他去,他那时候也太小了。于是,皇后娘娘就将他接进了宫里,在自己膝下,和太子一起养育。”
由于自家和平国公府确实没有来往,杨氏说起他们家事,都要不断的回忆和思索。
她认真的又再想了想:“他去西北从军,应该是十四五岁那会儿吧。”
“皇后娘娘也愿意?”就顾瞻和云湛的关系来看,他和顾皇后的姐弟感情应该也不错。
杨氏依旧是拧眉在努力回想当年的蛛丝马迹:“涉及到朝堂和后宫的事,大家在外面传的消息大抵都是以讹传讹,对于顾世子从军一事,皇后娘娘好像是没说什么,反倒是陛下心有不忍,劝过几次。”
祁欢耸耸肩:“老国公都一把年纪了,这个担子,总不能叫一个老人家一直扛在肩上吧。”
所以,顾瞻会选择从军,是必然之举。
只是现在祁欢对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突然生出几分好奇来——
平国公府是开国功臣,武门世家,以她的身份地位,即使当年因为守孝,耽误了两三年,可是要挑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议亲也完全不在话下,她怎么就执着于进宫去了呢?
怀着一心憧憬去搞宫斗的脑回路,怕是只有言情小说才会那么写。
将门出身,又出了满门忠烈的家族,怎么都不该养出个满目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来。
现在只苦了年迈的平国公,一把年纪了还风餐露宿,守在疆场。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的荣华富贵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杨氏也有感而发。
讲了半天故事,她也终是想回点儿现实的问题上来:“你说顾家世子回京了,那他这趟该是被皇后娘娘叫回来的吧。虽说照着京城官宦人家子弟普遍成亲的年纪,他现在还不到着急的时候,可是他家的情况特殊。武将人家的子弟,还是要早早娶妻生子,延续了香火才好。这次啊,八成皇后娘娘是想要替他张罗这事儿才硬是把他传召回来的。”
平国公府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换成谁家,谁都得紧张。
祁欢虽然不能苟同什么“香火传承”这等屁话,但是综合平国公府人丁凋零的现状,她其实是能理解的。
血脉传承还是其次,这一门忠烈,总不该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吧。
这么一想——
顾家未来的世子夫人在生育方面压力山大啊!
而她初次遇见时还点评人家只算个“大男孩”的顾世子,原来真的已经到了成家立室,承担里里外外重担的时候了。
相形之下,她还是个混吃等死,只想苟命的废柴。
果然人与人不能比,比得多了——
得扔!
祁欢心里乱七八糟发了一顿牢骚,之前的一点小情绪也不翼而飞,继续拐弯抹角套杨氏的话:“照您这么说,顾家和武成侯府秦家之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这一次,杨氏想也不想就肯定的点头:“据我所知是没有。”
“那就奇怪了。”祁欢道,“那位顾世子看着稳重,不像是信口开河的人,他为什么与我那么说?”
杨氏微微一怔,随后终于也反应过来,狐疑不解的一字一句试探:“他与你说?”
祁欢正在想着顾瞻撒谎的可能,心不在焉,随后便应:“嗯,他亲口与我说的。”
要这么说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
人家一个名门公子,半生不熟的,怎么会当面跟一个姑娘家随便议论这种话题。
杨氏心跳微微一滞,骤然紧张起来。
她身子瞬间绷得笔直,待要细问,祁欢那里却一股脑儿全招了……
“难道是借口?”她抬起眼睛,表情认真与杨氏探讨,“秦硕出言不逊,奚落我和表哥,他站出来打圆场,我就觉得很奇怪,大家非亲非故,他何必得罪了秦小侯爷来替我们出头,然后我就私下问他了,他跟我说是他和秦小侯爷有过节,不是帮我。”
祁欢是个现代人的思维,虽然她知道现在的大环境是提倡避男女大妨,可她光明正大,正常交流跟个别男的说两句话,是真做不到为了这种事就检讨自己德行有亏。
杨氏看着女儿这一脸认真又无邪的表情,心里虽然纠结扭成麻了,可是看着她这张脸,却也实在狠不下心来苛责,最后只道:“人家也许就是好心给你找了个台阶。”
不过她也是对顾瞻其人毫无了解,所以暂且还是持警惕态度,想着以后得仔细了解一下,可别真招惹上什么麻烦。
被祁欢这一打岔,这一路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混了过去。
等再听见外面云娘子的说话声,母女俩才惊觉这都已经快到家了。
“这位军爷,我们拐过前面那条胡同就到了。”云娘子的声音含笑,却也十分客气,“这一路多谢诸位护送,就不再耽误诸位公干,这里一点碎银,夜里天凉,给诸位打壶酒吃。”
那带队的的校尉也是极会做人,爽朗一笑,直接收了:“不过就是顺路,那便谢谢世子夫人了,这趟倒成了我们占便宜。”
送到这里,其实已经不是顺路了,明显是他们绕路特意护送自家车马到了侯府附近。
只是车里杨氏一直也没出言询问,云娘子也就默许叫他们跟了一路。
那校尉也不磨蹭,收了云娘子递过去的荷包,就招呼手下直接打马而去。
祁家的车马单独拐进侯府所在的巷子。
至此,祁欢也完全笃定——
这一趟真不是什么凑巧,就是顾瞻特意交代这些人送了自家人一程。
她暂时想不通顾瞻意图,也就不做无用功。
只是快到家了,又想起家里那一堆破事儿,她便起了几分顽劣心思,托腮冲着对面的杨氏明知故问:“母亲,继续说说咱们家里的事儿吧。祖母那么不着调,祖父又明明对她厌烦至极,早没了半点夫妻感情,可是好奇怪啊……他为什么还一直把这么个人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隔三差五的就要惹事闹一闹,谁都不得清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