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顾府往事(二更)
暂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祁欢斟酌着问杨氏:“母亲,平国公府的事……您知道多少?”
这话题扯得实在太远,杨氏一个没反应过来:“平国公府?怎么的突然提起他家?”
她跟顾瞻当街交谈的事,没法瞒着杨氏,云娘子不是云兮和星罗,她可控制不住。
而且这位顾世子频频示好,又真实意图不明,她也不敢半分风声都不透给杨氏知道。
毕竟——
他们母子三人视为一体,万一她一时不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或者麻烦,是势必要连累到杨氏的。
不管怎样,杨氏都有知情权。
但是她也知道杨氏十分紧张和她有关的一切,所以祁欢就仍是尽量谨慎的斟酌遣词用句:“平国公府的世子爷,最近回京了。”
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杨氏已经接茬:“是吗?这我倒是不清楚,年节前后一直都忙,后来你们姐弟俩又相继生病,我都忙昏头了,除了初三咱家给二丫头办了个及笄礼,宴了一些亲朋,年后应酬的帖子我是一个也没接。”
杨氏能以一介妇人之身纵横生意场的,交际能力自然一流。
想着年后因为家里频频出事,自己可能错过了不少京中消息,她多少也有点警惕……
这个京城的勋贵圈子,关系十分复杂,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强硬的后台,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掌握的信息越多,才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错误和麻烦,少走弯路。
但平国公府与自家八竿子打不着,对于有关他家的消息,杨氏确实没太当回事。
只是话到了这里,她就多说了两句:“平国公府的那位世子……我记得当是与云儿同年,明年及冠。不过他是下半年的生辰,比云儿要小几个月。这个孩子,好早就跟着老国公去了边关,我记得上回见到他,那应该还是在三四年前皇后娘娘三十整寿的寿宴上的事了。”
当时虽然男女同殿宴饮,可他们两家的位置离得远,匆匆一瞥……
现在让杨氏细想,她都想不起来那位顾世子的样貌长相。
也或者——
当时就根本没看清楚。
从模糊的回忆里抽离出来,杨氏才又疑惑看向女儿:“他回京就回京了,你问他作甚?”
“我认识他。”祁欢实话实说,却又避重就轻,“见过两三面吧。第一次是上个月去同济医馆送诊金,他好像跟胡家医馆那两位大夫相熟,当时刚好就在。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他人倒是很和气,听说我是长宁侯府的,是打了招呼走的。然后前些天我去望仙湖畔赴秦小侯爷之约,他又刚好去找秦小侯爷谈事情。凌妙妙不是闹出事端了么,是顾世子叫手底下人帮忙救的人,还送了我们回府。再然后就是今晚在贡院门前,秦家那个秦硕挑衅,他在这边公干,就又帮着说了两句话。”
杨氏听得眉头直皱。
祁欢继续道:“我是记得咱们两家没什么交集来往的,是不是?”
长宁侯府是杨氏管家,府里府外的人际关系,不管是后宅女眷之间,还是朝堂官面儿上的,她都一清二楚。
“他们跟咱们确实没什么来往。”杨氏不怀疑女儿会说谎杜撰出这番经历,但她甚至比祁欢更困惑,“他家老国公带着世子常年驻守边关,几年都不回一趟京城,京中国公府就留了个空架子,家里也没有女眷主持府务,出来应酬。就不说是和咱家,与京城里别的勋贵人家,他们也几乎不打交道的。”
祁欢这就听出点兴趣来了。
原著里的东宫太子二月初就挂掉了,皇后太子,连带着他们身后的家族都被作者边缘化了,祁欢看了七八章的内容,除了写到二皇子与四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的背景时,提了一笔挂掉的正牌太子,再就没有提到皇后身后这一支的任何内容。
之前初识顾瞻,祁欢没想过后续还要和他打交道,所以也就没动任何瞎打听的念头。
“母亲说平国公府在京没有女眷?是她们都跟着国公爷驻守边关去了吗?”祁欢问道。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一般来说,武将驻守边关,把老弱妇孺留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是基本操作。
总不能因为顾家的女儿做了皇后,皇帝就拿着自己的皇后和太子作为牵制平国公府的砝码了吧?
然则提及顾家的过往,杨氏却颇为唏嘘。
“他家没有女眷了。”她说,“顾世子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一出生就是由老国公夫人抚养的。可是两年后,西北边境外敌进犯,朝堂打了极其惨烈的一仗,国公夫人也是将门出身,跟着国公爷和儿子一起上的战场,结果她与世子……哦,就是他家现在那位顾世子的父亲,双双战死沙场。”
祁欢两世为人,都是父母双全的。
听到这样的故事,她一时颇有几分无措:“也就是说顾瞻他现在是子承父业,接的是他父亲的世子之位?平国公府的国公爷是他祖父?”
“嗯。”杨氏道,“当年那一战,虽然朝廷险胜,但是平国公府一门付出的代价实在惨烈。平国公夫妻俩感情甚笃,成婚数十载,就那么一个儿子。战后,老国公扶了妻儿灵柩回京,多少有些心灰意冷,辞去朝职,在京守了妻儿灵柩三年。有传言说,那时他曾一度萌生退意,打算将爵位传予旁支了。可是没想到,为亲生父亲守孝出来不久,平国公府那位掌上明珠的嫡小姐却突然嫁入宫中,做了陛下继后,并且次年就生下一对儿龙凤双胎。”
祁欢了然:“就因为顾世子的嫡亲姐姐入主中宫,成为了当朝国母,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保全她与陛下的颜面,平国公府的爵位也绝不可以旁落?”
杨氏点头。
顾家这段往事发生时,她刚嫁进京城不久,正忙着扎根巩固自己的地位,前前后后其实也有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她提起此事时的唏嘘。
她说:“后宫和朝堂势力向来都是彼此簇拥,不可能分割开来。在继后之前,皇帝早有已故的嫡后,虽说嫡后没有留下子嗣,但她在位时,却扶持族妹豫嫔为她生下了二皇子。陛下执意立了继后所出的嫡子为太子,朝中各方势力就更是分裂的厉害。该是为了保全孙女儿和外曾孙吧,老国公一把年纪了,却是再度披挂上阵,又回了西北战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皇后娘娘入宫之时与他老人家起了嫌隙,他后来一走这十多年,就一次也没有回过京城了。”
杨氏说着,停顿片刻,又感慨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我也是道听途说,都说陛下也曾数次降旨,想要召回平国公回京小住一段时日,他也一律用请罪奏折回绝了。”
祁欢没见过这位平国公,更谈不上会有什么感情。
但是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一份存在于骨子里对保家卫国的军人的敬畏。
试想,一位甲老人,一度送走了挚爱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是足够他沮丧和消沉的了。
可是,为了他身为武将的责任,和继续守护他身后仅剩的亲人,他却又再一次策马提枪上了战场,回到那个曾经葬送了他妻儿性命的地方。
或者,在那个地方生活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可是……
又不敢回头了。
毕竟就算回了这锦绣帝都繁华的京城之地,也只空留了一座空荡荡的宅子,和里面蒙了尘的冰冷牌位。
不是不想衣锦还乡,安享晚年,实在是……
早已无家可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