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刘成扭过头去。
“告诉我吧!”敏敏伸手拉住刘成的衣袖哀求道:“这样吧,若是你告诉我,以后我若是在你身上看出什么,也决计不告诉第三者知道。”
刘成回过头来,看着蒙古少女俏丽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软,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回到朝邑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他便将请求洪承畴批准修建浮桥与组建舟师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只是将曲端调任朝邑县令一事隐瞒了下来。敏敏听完了刘成的叙述,转身对身后的女奴用蒙古语呵斥了几声,不一会儿那女奴便送了一张鹿皮上来,敏敏在桌子上将鹿皮展开,却是一张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敏敏俯首看了一会儿地图,又在上面比划了一会,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满脸严肃。
“你是想将这朝邑变成撒马尔罕吗?“
“撒马尔罕是什么?“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颊上泛起美丽的红晕,一双像雌鹿般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撒马尔罕是丝路上的明珠,黄金的河流在这里汇集,诗人称颂她的名字,圣人安葬于此地,智者们在那儿开办学院传授神圣的知识,是帖木儿皇冠上最美丽的宝石,撒马尔罕对于我们蒙古人来说,就像是你们汉人的南京和北京一样!“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还不简单?”敏敏深处手指在朝邑的位置上点了点:“你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桥,那么往来于陕西与山西的商人都会从你这儿经过,你就能向他们收税;你沿着黄河修建那么多烽火台,就可以以这些烽火台作为驿站作为商路,就能向黄河上航行的船队收税,从草原上运来的皮革、宝石、羊毛都能沿着黄河运到你这儿,然后沿着而黄河分销到下游。你的工厂里又能生产那么多好东西,又有这么方便的交通,很快你的财库里就会被黄金和白银装满的,你会变得比大明皇帝还要富有和有权力!”
如果说敏敏已经给予刘成多次惊讶的话,那么以前的所有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大。少女轻而易举的道破了刘成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无论是洪承畴、赵文德、甚至是徐鹤城、于何这些与他最为轻近的人,也不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些人中对刘成最大胆的揣测也不过是造反当皇帝,但刘成的想法却要比这个还要大胆得多,那就是将整个世界控制在自己手中。
在十七世纪的地平线上,一场“全球化“浪潮正在缓缓升起,来自西欧这个位于世界岛西北角的小小半岛的一小撮海盗、商人、冒险家们在接下来的短短两百年时间里,将整个世界踩在他们的脚下,那些有着辉煌历史和庞大领土的大帝国要么四分五裂,沦为他们的殖民地;要么苟延残喘,乞怜他们高抬贵手。正如一个十九世纪中叶的一个英国绅士所说的:”大洋洲有我们的牧羊场,阿根廷和北美西部草原上有我们的牛群,秘鲁送来它的白银,南非和澳大利亚的黄金流向伦敦;印度人和中国人为我们种茶,而且我们的咖啡、白和香料种植园遍布东印度群岛。“可以这么说,从1814年威灵顿在滑铁卢打败了拿破仑之后直到一战之前的大约一百年时间里,统治世界的是大英帝国,准确的说是控制着英格兰银行和伦敦证券交易所的那一小撮大肚子的”钱袋子“们。
无疑,先进的军事技术和组织方式是英国人赢得这一切的重要保证,没有皇家海军和红衫军就没有大英帝国。但人类对于军事技术的模仿与学习能力是惊人的,就算是刚刚摆脱野蛮人身份的印第安人,在十七世纪末也学会了用滑膛枪保护自己。更不要说人口数量与文明程度远远胜过印第安人的其他古老民族了。如果说亚洲与非洲许多民族由于某些原因无法建立与西欧相抗衡的武力,那么为什么是英国人,而不是其他西欧民族最后登上世界之巅的呢?这些民族几乎都拥有至少不亚于英国人的强大军队,有的甚至还产生了近代以来最伟大的军事天才与政治天才——拿破仑。那么为什么最后的胜利者还是英国人而不是其他人,比如法国人呢?
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恐怕就是拿破仑了,这位矮小的科西嘉人是大英帝国最可怕的敌人,他竭尽其所有的政治与军事天才的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建立一个以法兰西民族为核心的,囊括整个欧洲的大联盟,好吧,就是一个提早两百多年出现、扩大版的欧盟,这等于是要掘了大英帝国的根。因为大英帝国的主人,那些银行家们最稳定的利润来源就是欧洲各大王国在伦敦金融市场发行的各种债券,国王们以未来的税收作为抵押在这里筹集来资金进行战争,维持自己的统治,而英国的银行家和投机商们则借此从全欧洲的人民身上吸血。如果拿破仑的计划成功,那银行家们口袋里的资本将停滞下来,利润也将不复存在,公债、投机计划、股票、息票、工厂、帝国政府以及一切的一切都会像被挖掉奠基石的教堂那样崩塌下来。
看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为何英国人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反法联盟,将大把大把的黄金投给维也纳、柏林和圣彼得堡的统治者们,用“印度款”的褐贝斯装备了普鲁士人、奥地利人还有俄国人,最后终于在莱比锡压倒了那个科西嘉人。对于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拿破仑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在他的回忆录里,多次用“卑鄙的岛民“称呼英格兰人,认为正是这些用黄金换取德国人、奥地利人与俄国人的鲜血与自己鏖战的银行家们应该为死去的数百万青年负责。他将那些小店主们比为古代迦太基的商人,而将法国比为罗马共和国,坚信像历史上罗马人战胜了迦太基一样,法国人也能战胜英国人。但拿破仑所不知道的是时代已经改变了,在这个时代黄金才是最有力的东西,它能够换来一切。
但刘成明白这个道理,来自近四百年后的他太清楚资本的力量了。只要将金钱、工厂、贸易、军队这四个要素结合起来,他就能以弱胜强,将一个个貌似强大的敌人打倒在地。很多后世的历史爱好者们对于明末的晋商们恨之入骨,认为正是这些商人将粮食、盐、铁等战略物资出售给后金政权,才导致了后来神州陆沉的悲剧。可也是这批晋商的后勤支持,满清才能在在接下来的近两百年时间里完成了对外蒙、新疆、西藏的征服,完成了现代中国版图中最大的一块。如果明朝政府能够给予晋商的资本合适的利润,他们就会为汉民族所用。在刘成看来,资本没有善恶之分,它只是本能的追求利润,就好像一匹烈马,在这个时代能够满足其**,并正确的驾驭的民族就能够登上它的脊背,登上世界之巅;若是不懂得骑术的,就会被其颠落到地上,甩在后面。江南、福建、广东的那些商人倒是没有通敌卖国,他们通过丝茶与瓷器贸易赚取了巨额的白银,可是他们将上百万的白银藏在地窖里,即不交税也不用来雇佣工人扩大生产,只是用来兼并土地,过穷奢极欲的生活,最后被南下的清军洗劫一空,那岂不是一种平庸的“恶”吗?
“你在想什么呢?眼睛直愣愣的,看上去怪怕人的!”敏敏伸手拍了拍刘成的脸颊,美丽的眼睛里露出担心的神色。惊醒过来的刘成伸手抓住少女的手,厉声道:“你方才说的那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哎呦,你弄疼我了!“
刘成赶忙松开手来,只见少女白玉般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乌青的一圈,眼睛已经满是泪,刘成赶忙赔礼道歉,敏敏娇嗔薄怒了好一会儿,方才松了口,笑道:“真看不出你这人表面上斯斯文文的,手上力气倒是不小,这样吧,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原谅你。“
“什么事情?你若是不说我怎么答应?”此时的刘成可丝毫不敢小看了眼前这个蒙古少女,两人认识起来也不过十几天,可他可没少吃对方的苦头。
“你是怎么让流水帮你打铁,织布,纺纱的!你把我弄得这么疼,可不能藏私不告诉我!“少女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显然她很害怕刘成断然拒绝自己。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刘成还是那副全不在意的样子,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学,我就肯教,不过你若是学不会,那就不能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