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钱爷爷在城郊的一处墓园下葬,李牧陪着时盐参加了葬礼。
家人只有钱子希一人,袁韬这些天帮钱子希处处打点,今天也跟了来,同行的还有几个和钱爷爷相熟的老友,以前常在一起下棋聊天,如今也来送他一程。
钱子希仿佛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他沉稳地走在队伍前面,配合着礼仪人员在墓碑前摆放好花朵果盘,跪下来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这片位于市内的墓园占地不大,碑林间的小路狭窄,众人排着队,一一上前和钱爷爷告别。
时盐认认真真地九十度三鞠躬,将菊花花瓣洒在墓碑上,看着两旁和钱爷爷的墓碑仅一掌之隔的“邻居”,他默默地想,钱爷爷在地下会不会觉得小屋拥挤呢?不过邻里亲近,也许会让钱爷爷的地下生活热闹些,毕竟钱爷爷是这么好心肠的人。
离开时,时盐牵着李牧的手,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他说:“这样看来,吴老师住的地方一定比钱爷爷清净,但我又会担心她一个人太寂寞。”
李牧笑道:“别太小瞧地下的世界,人家也可以串门,走亲访友的,吴老师说不定早就找到她的孩子了。”
“孩子?什么孩子?”时盐困惑地看着他。
糟糕!一时失言,李牧内心懊恼,面上波澜不惊:“吴老师不是离过一次婚吗?也许她以前有孩子呢?”
时盐仍是不解:“就算有孩子,那也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肯定还活着呀!”
说多错多,李牧转移话题道:“你说得也对,说起来,为什么吴老师不是安葬在这里而是城郊的墓园呢?这里不是离家更近吗?”
时盐出神地看着这片碑林,轻声回:“这是我爸的安排,那片墓园……风景好,不拥挤,价格也更贵,吴老师会喜欢那里。”
李牧见他发呆,也不打扰他,只是放开牵他的手,改成揽住他的肩,生怕他在崎岖小路上摔跤,他接着问:“吴老师的丧葬费用,都是时明义出的吗?”
时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他侧过脸看他,慢慢回忆着说:“应该……是的吧,没有人和我说这些事,他们也不让我参加葬礼,等我爸把我从房间里放出来的时候……葬礼早就结束了,大家……还在怪我吧,除了我爸,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吴老师的事。”
李牧点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时明义对吴老师的感情深吗?”
“你是想说我爸……时明义给吴老师选了一个好地方安葬,就说明他们感情很好吗?”时盐皱起眉摇了摇头:“我从来不这么觉得,吴老师还在的时候,他对吴老师和当初对我妈的态度没什么区别,呼来喝去的,他也会打吴老师,虽然只有偶尔几次,但那也只是说明他和吴老师在一起并不久,他怕本性暴露太过,吴老师就被吓跑了,他只会在想让吴老师给他生孩子的时候态度好点。可是吴老师走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家里摆上了吴老师的照片,每年祭日都好好地记得,会买花祭拜。不过人已经走了,再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李牧也陷入沉思:“人活着不珍惜,走了却开始做戏,也许……他只是想做给活着的人看。”
时盐看向他:“做给谁看呢?我吗?”
下一秒,两人同时低喊一声,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同时摔倒,索性李牧先一步抓住身旁的树干稳住脚跟,一把拉过踉跄的时盐,让他跌撞在自己身上。
“你们干嘛呢?这么难走的路还敢开小差?”一声略带关心的责备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竟是跟在身后不远的钱子希。
从前的一切恩怨,时盐已一笔勾销,但谈不上亲近,他对钱子希淡淡地笑了笑。
时明义对吴思嘉的情深戏码做给谁看,彼时时盐还一无所知,但很快,时明义亲自为他揭晓了答案。
四月,正是春和景明的季节。高三四月调考刚刚结束,因为考试,时盐难得下午五点就放了学。
这会儿高一高二还在上课,高三的学生们一身轻松地喧闹着走出校门。
“时盐!考得怎么样?”凌澜从身后拍了拍时盐的肩,蒋舒悦笑嘻嘻地跟在她身边。自从凌澜表明了心意后,她对着时盐就不再拘束紧张,而是真的放下了喜欢一般,像朋友一样大大咧咧地和时盐亲近。
时盐招招手和她们打招呼,笑着说:“我感觉还行,应该比二月调考要好点儿。”
凌澜却挎起脸:“你不是吧?这次卷子明显更难,我感觉我考砸了。”
蒋舒悦凑过来笑道:“要难大家一起难呀,反正高考看的是排名又不是分数,你说是不是,时盐?你这势头不会成为咱们学校今年的一匹黑马吧?!”
时盐失笑,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很有自知——”
话被打断,一只大手从前方伸过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时明义像山一样挡在时盐面前,把他提得脚尖离地,手指用力,几乎要攥破他的衣服。
“小畜牲,老子终于找到你了。”时明义咬牙切齿,目光阴狠地锁死他。
“你干什么?!放开我!”时盐吊在半空中,脖子勒得难受,使劲掰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