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盐的心脏砰砰直跳,李牧说:“我告诉家里,我要出来打工。但实际上,我偷偷填了志愿,拿到了兴怀大学的通知书。那个暑假,我到处接活,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只为了凑齐大学学费。因为我爸妈以为我在打工,为了演戏,我每月还得给他们打钱。”
“凑够了吗?”时盐问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没凑够又怎么会读到大三?
李牧却笑着拿下颌撞了撞他的脑袋:“当然是没凑够。一个高中学历的日结工,怎么赚得够大学学费。我找了一个高中老师借了钱,她当时见我没钱读书,觉得可惜,就借了一年学费给我,我这才顺利入学。但入学后,仍然不轻松,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钱,挣明年的学费,每月寄给家里的钱也不能少,不能引起他们的疑心,我怕他们不信守承诺,不给李淑读大学。”
“那后来呢?”时盐问。
“后来啊……”李牧却低落下来,他把脸用力埋进时盐的头发里,压抑着声音:“后来我很痛苦。”
“我过得很艰难,一开始,钱真的不好挣,总是不够,什么活我都干过,一年后好不容易还清了钱,家里却出了事。”
“什么事?”时盐担忧地问道。
李牧叹了口气,热气吹得时盐头皮发烫,他说:“李淑高考后,分数不错,可以在当地上大学。可是我爸妈却瞒着我给我定了一门亲,他们急着逼我结婚,告诉我,李淑如果想离开家上大学,我就得回去,他们身边必须有一个孩子在。如果我不回去,李淑的大学就没必要上了。”
“怎么会这样!”时盐惊叫道。
李牧的声音里透着沉重的痛苦:“我和他们吵架,骂他们不守承诺。可是没有办法,李淑学生一个,没有钱,我刚刚还清老师的钱,已经身无分文,甚至没空去考虑下学期的学费。李淑要上学,就只能让他们松口同意,可是让他们同意,我就必须退学回家。”
“那……那你回去了吗?”时盐难过起来。
“我很痛苦,时盐,这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候。”李牧紧紧地抱着他,用力的指尖都带着愤恨,“之前我过得那么艰难,我都熬了过来。可是那个时候,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让李淑离开他们?怎样才能让我离开他们?我很窒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后来,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个瞬间,我突然想通了。”
他顿了顿,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我想清楚了,如果在救自己和救妹妹中只能选一个,我选择救我自己。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让李淑上学,那就不上,我绝对不可能回去。我告诉李淑,哥哥帮不了你,以后你只能靠自己。”
时盐掉下泪来。
长久地折磨着自己的秘密终于对另一个人倾诉出来,李牧的声音哽咽不已:“所以,时盐你看,当时那么艰难的选择,我都坚持下来了,我是多自私冷血的一个人,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回不去的。”
时盐转过身,抱着他放声大哭。
李牧抱紧他轻声哄道:“别哭,别哭,这些都过去了,而且,故事还没完。”
“什么?”时盐沙哑着嗓子问道。
“当我打电话回去时,才知道,我爸妈刚提出这个要求的第二天,李淑就出去找工作了,我一直把她当成需要我保护的小妹妹,却没有想到,她的选择来得比我更早。所以,我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不,不是你的错。”时盐大声说到:“你一点也不自私,错在你的父母,不在你!”
李牧摸摸他的头,反过来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不会回去的,那封信我没有看,但我已经拒绝人家了,现在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时盐嘟囔道:“你现在每个月还要给家里打钱吗?”
李牧无奈地点点头:“我坚持让李淑准备成人自考,李淑现在虽然工作了,但钱全被爸妈管着,无论如何,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时盐默默盘算道:“你要给家里打钱,还要攒学费、生活费,现在又收留我,你……你赚得了这么多钱吗?”
李牧笑了笑:“所以不是委屈你跟我挤上下铺了吗?你来不来差别不大的,你很好养。”
时盐仍然埋在李牧的怀里,他想了想,问出了一直困惑自己的那个问题:“李牧,你自己的生活都这么难了,到底是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李牧努力想了想,在思考中慢慢说到:“我想……大概是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地漂泊惯了,看到有个小可怜被困在原地挣扎求生,突然有些寂寞,也有些不忍吧。”
时盐抬头看他,刚刚大哭过一场,眼尾绯红,眼睛被泪水洗过,亮得璀璨:“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一只野狗,看到我这个家养的狗被人拴着绳子打,就想带着我逃跑吗?”
李牧“噗”地笑出声,无语道:“是也是这么个意思,但为什么老是把自己比作狗?”
时盐讷讷道:“当狗不好吗?我就很羡慕大白。”
李牧用拇指摩挲着时盐的眼尾,看着那一抹红逐渐咽开,“时盐,你谁也不用羡慕,也别再伤害自己,你会更好的。我帮你也不止是因为这些。”
“还有什么?”时盐问。
李牧和时盐对视了半晌,低头吻了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