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卡嘴角的轻松笑意在回到雷布坦尔星后，不觉渐淡，他微微拧眉看着眼前一幕。
救护站前，周牧身披明显大了一号的衣服，双眼通红地缩在一角，他的身旁，雪霁倚着墙，正闭目养神，许是察觉到利斯卡的目光，向这边一瞥，挑眉。
有周牧在，他没有问出声，只些许诧异，这么快……没追上么。
“解决了，”利斯卡看出他所想，又抬起下巴示意，“怎么回事？”
旁边的工作人员解释道：“黎安被人用枪击中心脏，正在抢救……”
话还未说完，周牧慢了一拍抬起头，恍惚的视野中映出利斯卡的身影，渐渐凝住，接着脱兔一般弹起身，直直扑向利斯卡。
“医生、医生，救、救救安安，求你……”
利斯卡顺势张开双臂，极为自然地将周牧揽过。不知念想了多久的人终于抱到怀中，他还未生出些感慨，又被周牧眼中的哀怮惊惶刺到，沙哑的声音中满满恳求与慌乱，濡湿黑眸爬满了红血丝。
这些，全都是因为那个狗屁黎安。
啧，真是有点不爽啊……
“利、利医生，求你，要、多少钱，医生，救救，求呜……”
周牧双目赤红，紧紧攥着利斯卡的衣角，结实的身子没有力气般，站不稳地就要软下。
利斯卡忙揽紧周牧，声音不觉柔下来，带着安抚，“好好好，我救他，保证救活，宝宝不要激动好不好，放松，深呼吸。宝宝吃饭了吗？喝点水好不好？”
利斯卡喊出这个称呼，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倒是身旁的军官无声地扫了他一眼。
周牧慌着神，也下意识学着利斯卡说话，“救、安安，好不好……”
“嗯，好，我救他。”利斯卡很有耐心地一声声应着，只觉周牧带颤的尾音，听着就像是黏糊的撒娇般，人又在怀中，当下也顾不得拈酸吃醋，心尖软得冒泡泡。
他揽着周牧，还想说什么，后者宛若被人提溜着后颈的小狐狸，从他怀中扯了出去。
军官的大掌覆着周牧的后颈，眼中没什么情绪地对利斯卡说：“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利斯卡：……
面对眼都不眨，五分钟内了结整整一航舰侍卫的军官，利斯卡嘴角抽了下。
利斯卡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许久，周牧仍是愣愣地盯着看。
西里尔早已站在周牧面前，抬手为后者理着领口，眸光落在周牧脸上，隐忍又克制地一寸寸凝过。
面上不露分毫，声音沉稳：“我们刚刚收到沐辰和霜致所乘航舰失事的消息。”
仅仅听到沐辰和霜致的名字，周牧就瞳孔微缩，僵住片刻，他反应过来似的，小声：“什、么……”
西里尔抬手拂了下周牧耳侧的乱发。
“他们死了。”
“……”周牧仍是呆呆愣愣的，细看泛白的嘴角微微发颤，浓密的睫羽被冷汗浸湿，脆弱得像是一只落入冰河的狐崽。
“死、死了？”
“嗯，”军官冷静而清晰的言语中，蕴着某种让人信服的意味，“沐辰死了，霜致死了。”
西里尔还想说他们不会再伤害你，默了默，终是没再出声。
——在周牧的视角中，别人并不知道几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贸然说出去，只会吓到这只胆小的狐狸。
实际上，以西里尔的作风，这还是第一次以旁人考虑为先。
而周牧听到关于这两人的消息，手指下意识绞紧衣角，茫然的黑眸不自觉就往雪霁的方向寻去，显出些柔软依赖的模样。
西里尔看着这一幕，不见喜怒，只下颌线微紧。
这时，雪霁悠悠走过来，打了个呵欠，“队友，利医生在不用担心了，睡会儿吧。”
周牧从前天早上到今天凌晨，就没阖过眼，稍微眯了会儿，还被雪霁惊到了。再加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精神肯定受不了，是该好好休息的。
“我没事，”周牧摇头，声音沙哑，“安安唔……”
西里尔接住软下的周牧，打横抱起，深蓝的眼眸向旁压去，“睡哪儿？”
不得不说雪霁虽然看不惯这人，但这计干脆利落的手刀，他倒是表示欣赏。
嗯，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抱着一个一米八几、体型结实的男人，军官不见任何吃力，依然走得很稳，旁边雪霁并肩。
这副场景是说不出的怪异。
可路过的工作人员根本不敢直视，只当两人走远了，才在彼此的对视中看到满眼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又彷佛嘴上有根拉链般，也根本没人敢多说一句。
在这儿工作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自昨日晚宴过后，就感觉到说不出的诡谲气氛如黑雾般渐渐漫开，笼罩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
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见得越少，知道的越少，才会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不然，在这遥远、落后、破败的原始星球上，怎么死都不知道。
雪霁看着前方的路，彷佛对旁人隐秘的目光毫不在意，漫不经心问道：“死透了？”
西里尔：“在利斯卡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