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床上,夏知行还在回味顾明野临走时说的话。
那个骄矜自持的男人,垂着眸小声对他说“对不起”。
由不甘心而发酵出的报复情绪,能让对方如此低头吗?夏知行想不明白。
想到第二天一早又要和顾明野打照面,夏知行的心上就像有一头小鹿在狂跳,扰得他根本睡不着。
他干脆起来喝了杯牛奶,拿出一本枯燥无聊的专业书翻看。
常用的入睡方法都不管用,才看了没几页,小腹传来阵阵坠胀的痛感。
这种情况,在他两次怀孕期间都常出现。
怀赫赫时,因为没经验,他特地去医院看过几回。检查后,医生说是工作劳累引起的假性宫缩,让他换个轻松的岗位,注意休息。所以他回学校就打了报告,申请暂时调岗。
来小城后,他肚子也发紧似的疼了几次。他生过一次后有经验,猜测大概是前阵子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大概放松心情休息几天就能恢复,没放在心上。
可今晚这疼痛来得越发剧烈。
痛感一阵一阵传来。夏知行本想咬咬牙挺过去,经验告诉他,假性宫缩疼一会就没事了。
可每当他以为疼痛结束,刚想喘口气时,下一波痛感就会更猛烈地袭来,甚至向下腹扩散。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他额上和背上都是冷汗,沾得床单都湿湿黏黏的。
夏知行心道不好,强撑着从床上爬起。为了腹中的宝宝,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顾明野的电话。
眼下,能最快向他伸出援手的,只有住在隔壁的前夫。
顾明野这人,别看城府深沉、心事重重,睡眠却极好。夏知行跟他住一起时,两人行完夫夫之事,男人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用尽最后的力气拨出电话,夏知行心里百般祈祷,顾明野别睡得太沉。
铃声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对面接起。男人的声音清澈明朗:“知行,怎么了?”
“我……”夏知行眼前发白,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滴,“肚子好疼……”
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一片白茫茫。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单,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侵入鼻腔。
夏知行动了动胳膊,手立即被人按住。
“别动,在输液。”
仰头,果然看见床头的架子上倒挂着装满药水的玻璃瓶,塑料软管从瓶子底端一路延伸到手背上。
夏知行这才明白他正躺在医院里,坐在病床边的高大身影则正是顾明野。
他动了动嘴唇,虚弱得发不出声。
顾明野却一眼就看明白了,大手轻握住他的手,“孩子没事。”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夏知行提着的心总算放平,喜极而泣。
“但你这次很危险。”顾明野见夏知行轻易的放心,一点警戒意识都没有,提醒道,“如果不是你及时给我打电话,送进医院抢救的话,很可能会造成胎儿宫内缺氧,差点就……保不住了。”
“医生说,你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顾明野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丝责备,“我没法放你在这呆着,有梁煜轮班照顾也不行,我对他不够放心。我今早申请了航线,你下午跟我回花市。”
夏知行睁大眼睛,无声的抗议男人的专制。
“反对无效。”顾明野声调不高,却透着股霸道。
到了下午,夏知行的身体才恢复一点,就连人带床被载进了私人飞机。
飞机平稳起飞,丝毫没有颠簸感。夏知行倚在包房里的床上,怒瞪坐一边看报告的顾明野。
男人沉迷公务,无视他的目光。夏知行只好愤而发声:“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行动。”
他猜顾明野会冷冰冰地回复:“但你腹中的孩子有50%的几率是我的,我有必要保护孩子的安全。”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出乎意料的,男人抬起头注视着他,率先服软。
“你不知道,进卧室看见你躺在床上失去意识时,我有多害怕。”他大手伸进金丝框眼镜下,将脸埋在掌心里,“我没法再经历一次昨晚那样的场景……”
夏知行愣住,原准备好的一连串反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中。
下了飞机,夏知行入住私人医院的VIP病房。进行过全面的检查后,医生诊断他这次的病理性宫缩是孕酮过低引起的,除了服药增加孕酮的分泌外,仍然是老一套的多休息、减少劳累和情绪波动等嘱托。
顾明野余惊未定,勒令夏知行在医院好好观察几天。
这次,夏知行没再故意说些伤人的话刺挠他。
他何尝乐意见到顾明野难受的样子?只是心里对顾明野存有芥蒂,借此宣泄罢了。
但真的见到男人痛苦的模样,他才发现,这个行为并不能取悦自己,反倒令他心烦意乱。
顾明野在飞机上才想起通知梁煜。梁煜人在国外,即刻出发也要晚上才到。
夏知行这次怀孕情况特殊,他没将消息告诉任何人。顾明野和梁煜谁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孩子的父亲,自然也没通知各自的亲属。
病房里很是清静。
第一个来探望的客人,竟然是田雨。
眼见温婉斯文的男人提着果篮和鲜花走入病房,夏知行惊讶之余,第一时间看向顾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