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潼恩暑假工的第十三天。
水族馆里多了一条人鱼。
“潼恩，”馆长把他叫去了办公室，“这两周你负责照顾那条新来的人鱼，等宋回来了就让他接手。”
潼恩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拖把，听完馆长的话后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没拧干的拖把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从馆长的办公桌前一路延伸到走廊。
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把，不急不慢地往水族馆最里侧走去。
那里有一个将近整墙高的玻璃水缸，是人鱼临时的住所。
幽蓝的水缸模拟着深海的环境，推开厚重的铁门，目光所及都是波光一片，泠泠的水光倒映徘徊在三面墙壁上，尽头就是那一片深蓝。
没有人鱼的影子。
水好像是一片蓝色的坟墓，幽暗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馆长说这条人鱼十分特殊，他从东方的海域来，那是宋遥远的故乡。
潼恩的脚步声很轻，他来到缸前站定，将拖把和水桶放在脚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水缸，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缸壁。
还是没有动静。
人鱼真的在里面吗？
潼恩皱起眉头，用手掌挡在额前，抵在缸壁上向里看。
更暗了，除了水还是水。
最近城里接二连三发生暴动，码头那边经常发生冲突，渔民们不能及时出海，所以集市上鱼的种类很少。
不知道这条人鱼挑不挑食……潼恩一边想着一边收回手，重新拿起拖把和水桶退了出去。
偌大的水族馆除了馆长外只剩下他和宋两个人。
他负责日常采购与清洁，宋负责照顾馆里大大小小的生物。不过宋前几日患上了重感冒，一直卧床不起。
于是这两项工作都落在了潼恩身上。
好在水族馆已经濒临倒闭，馆里没有多少生物需要照顾。馆长从黑市上高价买回这条人鱼，大概是想借此让水族馆起死回生。
走廊里的灯不知为何熄灭了大半，潼恩看不清，只好扶着把手慢慢往前走。
是没钱交电费了吗？
他心里冒出这样的猜想，走到一半是忽然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窗。
天窗投下的阳光泛着橘色，看样子已经将近傍晚，该去集市上买鱼了。
去集市的路上总会碰见几个恶心的狼人，他们毛发肮脏，懒散地躺在集市门口骚扰着路过的人，运气好的话能死缠烂打到几块零钱。
但潼恩很穷，所以狼人不会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拦住他。
在狼人不怀好意地注视下，潼恩低着头保持着迟钝的步伐走进集市。
他总是很慢，像是天生比别人少一根反应神经。
“要几条？”鱼摊上的大叔叼着烟问他。
“十。”
“十条？”
大叔看了他一眼，嘴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确认道：“真的是十条？”
潼恩点点头，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安静地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递给了鱼贩。
皱巴巴的，是他自己的工资。
馆长说这个月资金周转很困难，欠他的伙食费下个月一起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