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
御书房中, 段熠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奏折又放了下来。
“她那里怎样了?”
昊公公已然驾轻就熟,这一天问八百遍的, 不用说明是谁,他都知道段熠真正关心的是什么。
他毕恭毕敬道:“陛下是想问福安吧。”
帝王虽没表现出来,但那日孟云皎说的话,已如一根刺插在他心间,孟云皎亲自挑选的人, 他也视为眼中钉。
虽然他想不明白,这阉人有何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乖顺了一点。
她当真就喜欢那样的吗?就好比以往的星辰, 唤她小姐随她使唤, 才能得到她一点辞色。
段熠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明显心烦意乱。
“近日福安陪在娘娘身边的时间占多数,因为他之前常负责出宫采买,很多宫外的趣事说于娘娘听,把娘娘逗得很是高兴。”
段熠放在御案上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下颚绷得冷硬,明显是暴怒的征兆。
昊公公边瞄向龙颜边斟酌用词:“奴才还听到,福安唤娘娘作阿姊, 态度很是亲昵……”
‘咔哒’一声, 段熠重重放下茶盏, 那名贵的琉璃盏瞬间磕出一道口子,如同一件杀人的利器。
昊公公会意:“要不……奴让人去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除了?”
帝王自登基以来,就没委屈过自己, 惹他不悦的人只要他挥一挥手, 就能铲去。
但今日, 他却一改往前,抬手阻止了:“不要擅作主张。孤答应过不会再阻止她培养心腹,出尔反尔只会惹她不快。”
不过是乖顺,又有何难,以往星辰能做的,他现在一样能做,届时她便知道,谁更能讨她欢心。
他想到距离七七四十九日,仅差数日,顿时释怀:“哼,等孤回去,皎皎的眼里就只会看到孤,还有那阉人什么事?”
昊公公奉承道:“对,奴才学识虽然不高,但也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而今娘娘已是陛下的人了,心不向着陛下能向着谁呢?”
想到这事,段熠的心情就高昂了些。
自己可是拿命换回来的鱼水.之欢,定是有它不可磨灭的价值,不仅能让他们的身相连,也能让他们的心相牵。
从此,他们之中,再也不可能插足任何人。
“苌华宫福安求见!”
想通了这茬,段熠接见福安的时候,情绪也稳定了些。
昊公公小人之心,还以为福安是耀武扬威到皇帝面前来了,没想到福安却是替孟云皎做跑腿来的。
“皇后娘娘有物件让奴才转交。”
他跪伏在那儿,和声细语的,难怪能讨孟云皎喜爱。
段熠兴致不高的睨了福安一眼,在看到托盘上的物件时,霎时眼睛一亮。
是一方女子的手绢。
明黄的色泽,后宫中只有皇后能用,与他之物成对成双,难辨彼此。
他拎了起来,放在手里反复摩挲:“娘娘可有话让你带到?”
“有的。”福安又磕了一个头,“娘娘说近日把箫练好了,请陛下得闲时摆驾苌华宫,品鉴一曲。”
福安离开后,段熠还在拧眉思索。
箫是他们俩才懂的暗语,孟云皎这个时候派人来传这句话,究竟是真的只是想邀他听曲,还有有其他弦外之音?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昊公公眉笑颜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许是陛下当日送人之举,令娘娘明白了陛下的退让,更明白了陛下对娘娘的情意。”
“哪次争吵不是陛下率先低下头哄着,娘娘定是了解了陛下的好,不想再与陛下怄气了。”
段熠觉得有理,他摊开了手绢,瞥到了内里绣着的一句诗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首诗表达了女子对丈夫深入骨髓的相思,亦有传递真情的意义。
娟秀的字体如孟云皎的人一般,雅致脱俗,令人赏心悦目。
他把手绢放到鼻端轻嗅,其中还留存着她独有的香气,飘散在空中,仿佛她就站在那媚眼如丝地诱.惑着他。
段熠徒然站起来,什么心思都飘走了,哪还看得进奏折。
“陛下。”昊公公提醒道,“魏太医说了……”
“孤只是去看看。”段熠不耐烦的打断,人已经像风一样飞驰而过。
徒留昊公公哀叹:“如果只是看看,就好了。”
*
苌华宫中,萧声袅袅,天籁绕梁。
红唇潋滟在晶莹剔透的玉箫上更显色泽,她微撅着唇,每一段奏曲都穿过耳膜侵袭至段熠的四肢百骸。
每一道旋律都宛如她在耳边呢喃,是世间最无声的勾弓1。
孟云皎今日是有备而来,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烟纱碧霞罗,三千青丝绾成个飞仙髻,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皎月形的粉色胎记。
薄纱中属于女子的起伏若隐.若现,腰.肢线条优美不盈.一握……
段熠喉结滚了滚,欲.望叫.嚣着要破壳而出。
他的目光不敢再停留,用略哑的嗓子道:“皎皎,孤再过两日才来看你。”
他从座位站起,动作急切的像是要落荒而逃。
孟云皎为今日之事筹备了许久,自然不想功亏一篑,她不假思索的开口:“陛下不留宿吗?”
‘咚咚……咚咚……’段熠的心跳快得近乎不能抑制。
没想到有朝一日,孟云皎会主动挽留,要求他留宿,这是他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联想到今日她派人送来的手绢上绣着的诗句,他顿时被喜悦冲昏了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莫不是小别胜新婚,她开始对他有了思念?
段熠握了握身侧的拳头,眸色沾了些不陌生的晦色:“皎皎,你是当真想要孤留宿吗?”
两人都不是未经人.事之人了,这更深露重的,若要皇帝留宿,定是少不了什么神.魂之间的交流。
而孟云皎的目的,正是在此。
孟云皎干脆上前去,那柔弱无骨的身.姿倚靠在他身上,令他清楚感受到女子的凹凸.有致,和属于她身上的温度。
她似有若无的把玩着他的躞蹀带,朝他耳边呵气如兰,语气柔得能滴出水:“要不然那么大费周章邀你过来作甚?”
“这宫里头冷冷清清的,也没个人能说上话,我想跟陛下多相处一些,也不行吗?”
她本就长得清绝脱俗,一旦做出一副泫然欲泣之相,更让人轻易丢了魂。
段熠心里怜惜极了,哪还有理智可言,当即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只要是皎皎要的,孤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