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斩断了她所有念想:“你不是看到了吗?是孤杀的。”。
他残忍的,提醒她。“是孤用长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以至他无力回天。”
当日血红的场景再次回荡在脑海里。
孟云皎的心底一抽一抽的痛,泪水止不住的溢出眼眶,她直直盯着他,问:“为什么?”
段熠垂下目光,没有与她对视。
“孤是在自保,如你所知,当时他以为先皇讨回公道的理由向孤下了战书,不死不休。”
他哀伤的望着她,语带悲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难道你想看到我死吗?”
孟云皎不停摇头,她捂住耳朵不欲再听他说。
段熠自以为看透了她心里的答案,他苦笑一声:“你真的想我死。”
“皎皎,你对孤,总是特别狠心。”
他站起身来,再不留恋,大步离开了苌华宫。
孟云皎怔怔的坐在原地,心里发胀的难受。
她见过星辰说谎蹩脚的模样,也看过段熠理直气壮时的气势。
所以,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答案。
看吧,她就说了,他不会说实话。
*
两人又陷入了冷战。
不知过了多少日,一阵喧嚣打破了宁静。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翠迎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皇帝的近侍昊公公。
孟云皎看到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与翠迎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昊公公一板一眼的宣辞:“孟太妃劫数将至,孤念皇后与太妃姑侄情深,特令皇后前往柊萃宫送别。”
孟云皎踉跄一步,犹如五雷轰顶砸在她头顶上,令她耳朵嗡嗡作响。
姑姑……快不行了?
与孟云皎称病拒见不同,孟太妃的宫殿是真的常年紧闭,她身体一直孱弱,几乎是到下床都要人搀扶的地步。
之前因段熠不喜孟云皎与孟家人接触,她进宫这么久,甚至没来得及见姑姑一面。
她跌跌撞撞走进柊萃宫,看到床上枯瘦发黄的面容,泪水潸然落下。
犹记得姑姑是在她孩提时期进的宫,这些年因为一堵宫墙,让她们血缘至亲断了往来。
但记忆中,姑姑的容颜是倾国倾城的。
绝对不是眼前这般,被苦难熬尽的沧桑。
“姑姑……”孟云皎握住她骨瘦嶙峋的手,颤着嗓音唤。
弥留之际,孟太妃此时是难得的清醒,她看向孟云皎,像是认出了眼前的亲人,艰难的扯了扯唇角。
“是云儿啊……”
段熠走了进来,宫人们齐齐想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他轻轻挥了挥手,宫人鱼贯而出,给她们姑侄留下清静的相处时分。
此时孟太妃剧烈咳嗽,雪白的被褥很快被殷红浸染,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云皎心如刀割:“姑姑……”
在病魔面前,每个人的力量都很渺小。孟云皎只能够不断落泪,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够为自己唯一的亲人做点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孟太妃自知时日无多,也没必要像以往一样拘谨的苟活了。
“孩子啊。”她拍了拍孟云皎手背,气若游丝,“女子的一生,太短了……往后你定要为自己而活,莫步了你姑姑的后尘。”
其实今年姑姑已是半老徐娘,人生以走了大半,远远称不上太短。
但因为她在二八年华就进了后宫,所以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停在了进宫的那一年。
一道宫墙,扼杀了无数条少女鲜活的性命。
多少人身不由己,但为了家族,不得不背负使命,负重前行。
孟太妃也不例外,大半辈子,她从未为自己活过,直到今天,她才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越过孟云皎,望向窗外那只能窥见一丝阳光的地方,翠绿的枝丫隐约可见。
她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话里却充满着憧憬,脸上浮现的是豆蔻时期时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不知道府外……那颗梨树,是否开了?”
孟太妃的气息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她含笑阖上了眼皮。
“姑姑!”
孟云皎几乎攀倒在她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不要走……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血缘的羁绊是无形的力量,这段日子她虽然在宫中过的凄苦,却还是会想着宫城的某一处有她的亲人。
姑姑能熬得过的,她一样也能熬得过。
而如今,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她该怎么留在这弱肉强食的鬼地方?
段熠用宽阔的臂膀把她揽进了怀里,给予她取之不尽的温暖:“别怕,孤也是你的亲人,孤会一直陪着你。”
孟云皎怔怔的倚着他发呆,没人敢上前打扰。他的权利确实能大到让所有人都以他唯命是从。
她的灵光一闪,抓住段熠的手央求:“陛下,能不能不让姑姑葬在皇陵?”
姑姑想看看府外的梨,想看看这山川河岳,想自由自在的翱翔,她不想被困在皇帝身边,死后灵魂也不得自由。
孟云皎这要求太惊世骇俗,柊萃宫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段熠的脸色也变得相当不好看。
“放肆!后宫妃子皆葬于皇陵,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你身为皇后,非但不做好女子的表率,还如此违背礼制?”
孟云皎并不觉得有愧,她讷讷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你就不能让我姑姑出去吗?”
这话简直不知轻重,甚至拂了帝王的颜面。
段熠脸色铁青,估计是真后悔迎她为后,甚至后悔让她来见太妃最后一面了。
“来人。”他冷然道,“把皇后送回寝宫,无召不得出。”
*
经过几天的沉淀,孟云皎也冷静了下来。
要求让先帝的女人葬在宫外,确实很不合礼制,要是段熠肯答应就奇了。
要怪就怪她和姑姑生为后宫女人,死也只能是后宫的鬼。
翠迎见不得她郁郁寡欢,便安慰:“小姐,其实陛下也算仁至义尽了。给孟太妃追封了谥号,又下令厚葬,现如今哪还有人敢提起孟家的罪籍?”
孟将军公然与新帝对抗而亡的事原先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治一个谋逆之罪抄家满门都不为过。
而段熠却力排众议迎娶了孟云皎,还强势的把这件事压了下去,现如今众人早已忘记了这茬。
“这都是为了小姐您啊……”她帮孟云皎铺好床褥,柔声道:“这几日陛下天天都来这苌华宫,虽是没多待,但对小姐喜爱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了。”
“每每陛下如此,翠迎就仿佛看到了以往星辰公子看小姐时那深情的眼神。小姐入宫都快半年了,既是逃脱无望,翠迎还是希望小姐能跟陛下和睦相处的。”
孟云皎虽没答话,但都仔仔细细的听进了心坎里。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好多事情局中人往往看不清。
人心是肉长的,快半载了,若说自己还能像刚入宫那样坚定,那肯定是假的。
但每每有些动摇,心里就有一把声音出来制止她,让她记得,段熠做过的恶事。
“好了。”孟云皎轻喟,“翠迎你出去吧,让我好好静静。”
翠迎才离去没多久,窗柩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孟云皎上前查探,突然一道人影闪过,似乎有人从外面窜了进来。
她呼吸一窒,正要惊叫,一条长臂把她禁锢进怀里,力度之大让她险些窒息。
对方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令她更为恐慌,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是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