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的嫌弃完,就阖上双眸,没过多久,就传出平稳的呼吸声。段熠竟这样在她枕边睡去了?
他倒是睡得香甜,把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她眼前,也不怕她一时冲动把他给杀了。
也对,她胆子向来很小,连一只鸡也不曾宰杀,他待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自是清楚,现在就算一把利器放在她手中,她也不见得能下得了手。
她有点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任人摆布,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孟云皎就这样坐在角落,也无心入眠,只静静的看着眼前熟睡的男子。
登基以来,整个天下都压在段熠肩上,他似乎很辛劳,眼底浮现淡淡的乌青。
那双在清醒时,凌厉狠戾的锋芒,此时被挡在眼皮底下。
虽然看不见,但孟云皎知道,那里面装着深不可测的寒潭,没有波澜,没有温情。
她一直想不明白,之前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睛去哪里了……
*
“小姐小姐,您别闹了,快回府吧!”
翠迎在草窠外催促着,眼看太阳快落山了,急得不停跺脚。
孟云皎难得出府一趟,又怎会愿意?
“容我再玩一会嘛,我的好妹妹……”
她专注的扑着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小山坡越来越近,以至于最终一个不慎,滚落了下去。
“小姐!”
孟云皎也以为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必定会摔得个腿断手折,遍体鳞伤。
没想到才一瞬她就被什么拦住了落势,不仅没有继续滚落,反而身下被厚厚的垫子垫着,丝毫没有疼痛感。
她疑惑的按了按身下的软垫,听到一声低哑的闷哼。
“呃……”
孟云皎惊慌失措,连滚带爬挪到了一边,就着猛烈的阳光一看,终于看清楚了垫住她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重伤的男人!
破损的衣衫已被鲜血浸染得辨不清原本的颜色,因为遭受刚刚孟云皎的一个重压,对方的伤势好像变得更严重,有新鲜的殷红溢了出来,打湿了青青草地。
然而那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并没有因疼痛感而睁开双眸,只无助的发出呓吟。
孟云皎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趟出游,反而害死了人啊!
她不管男子因何受伤,情况又是何等危殆,她只知道原本这男人是没死透的,就被她这样一压,就搞成这副奄奄一息的境地。
她断不能置身事外。
“翠迎!来人啊,快来人!”
-
那日之后,将军府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拨大夫,差点把门槛都踏破了。
不是还没看就摇头,就是看了后摇头。
伤口易治,心病难医啊。
就受伤男子那种不肯用药的赴死决心,就算再世华佗也都束手无策。
孟云皎急得一筹莫展,也不介意外男的寝室不得入这种规矩了,直接捧着药碗就走了进去。
男子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呼吸声也浅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殒命。
虽然他双眸阖紧,一副不愿搭理任何人的姿态,但孟云皎知道,他已经苏醒了。
“郎君,你别死啊!”
她一下扑在他的身上,正好压着了伤口,男子噎了一下,差点喘不上气。
真是想不睁开眼都不行了。
而身上的姑娘也不见得刻意,她哭得梨带雨,好像真的面临什么生离死别。
“你不能死……死了我还怎么活……”
段熠的心头有根弦被微微拨动了一下,他问:“为什么不想我死?”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出生至今,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包括他的生父母。
他以为,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就算就此了结也无所谓。他不知道被人记挂着是什么样的滋味。
孟云皎抬首,如灵鹿一般清澈的水眸看向他,讷讷道:“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就成杀人凶手了,是我压死的你。”
她的眉头紧拧,仿佛真在跟自己较真这件事,并且极为自责。
段熠忍不住跟她解释:“我当时已被利器刺中要害,早晚会失血过多而亡,你压不压我也是会死……所以不是你的错,反而是你让人救了我。”
孟云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我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没我的命令,你不准死,现在就喝药治病!听清楚了没有!”
女孩转变的态度如京剧变脸那般神奇。
段熠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看似单纯,实则聪慧,想他堂堂皇四子,在尔虞我诈的宫中长大,竟轻易被一个少女诱入陷阱。
他轻叹了声。
果真是个霸道的姑娘啊,明明脸上全是泪痕和了了妆容,滑稽极了,却又莫名令人没法反驳。
段熠将大夫递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其实能让他这般服从,也还有一个原因。
他看到她颈后的皎月胎记。
这个胎记,他在许多年以前,宫墙之内,也曾经有幸见到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