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日为本月大朝会, 除各部紧要官员外,还有王孙贵族参朝。
本朝皇嗣凋零,大皇子时年二十有五, 体弱多病,只领了个工部闲差,平时很少参朝,有要紧的公务也都由工部侍郎代办,皇子妃倒是身体康健, 但子嗣困难,六年以来怀孕四次只最后一次才勉强保住,生下了一个体弱的公主。
二皇子、三皇子都属早夭, 并未留下血脉。
四皇子倒是身强体壮, 但脑子有些愚钝,不受皇帝喜爱,至于他前年迎娶的皇子妃也只是个七品小吏膝下独女,母足无权无势,成功诞下皇长孙也没得人帮他筹谋, 加之这两年四皇子本人也不过是在刑部领了个不紧不要的差事,勉强混得如意,一家子在皇帝面前也无甚存在感。
大皇子、四皇子如此境况当是无法继承大业, 所以皇帝本人也未寄希望于二位皇子。
除这二位皇子外, 还有四位公主, 其中大公主、二公主已聘驸马自立公主府,三公主年纪与云湘同岁,但两人不太对付, 平时也无甚来往, 四公主则将将周岁, 被皇后抱来养在膝下,娇宠之下很是娇俏,很得皇帝喜爱。
但公主就是公主,再受宠也不在皇位继承者的考虑范畴,所以皇帝也焦愁,琢磨着来年殿试之后便采选。
皇帝时年四十有三,并非无力继续开枝散叶,但毕竟已经做了爷爷,大张旗鼓的来于他在民间的声望无益,所以他想的是直接从百官家眷中挑选适龄的闺秀。
问题就出在百官并非人人都对皇帝无脑推崇。
谁家闺女不是自小宠爱?当真能把自家或骄养、或宠溺的亲闺女送进宫的官员,多为自己谋求更多、更长远的利益,对家眷在意的程度自是不值一提,如此教养下的闺秀一般也上不得台面,入宫受宠也多是昙一现。
如果非得送闺女入宫,头脑清醒的官员其实更看好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妃位,就算皇帝将来不把皇位传给他二人,他们的儿子也有望继承那张人人仰望的龙椅。
不过能不走这条路是最好,只是众人心中不愿也不好直接拒绝皇帝,他们整个朝会都在琢磨该由谁来出这个头,琢磨琢磨着就将目光放到了站在首位的巫虞身上。
巫家有好女,采选可不得首先表态?
被注视的巫虞脑子里也闪过了一个念头。
皇子无望,的确可以从皇孙当中选定幼子从小培养,皇帝提出采选,说什么为了继承人,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他本人的谷欠望。
偏信宠臣往往是一个帝王自掘坟墓的开始,而荒淫惰政就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捧黄土。
皇帝昏庸,那就另择一人上位。
皇子皇孙不行,公主郡王也能考虑。
但巫虞不确定此间小世界的世界意志希望他做到何种程度,只“世界秩序”不可或缺,顺势而为之就是最简单的“刷分”技巧,更妄论他手握“宠臣”便利,只要不人为倾倒王朝,“世界秩序”就不会混乱,世界意志自然无法克扣他应得的经验值。
巫虞脑子里想着采选的应对办法,出列后却面无异色的向皇帝禀告了赈灾及乡试选题两件要紧事。
皇帝对“他”很是信任,粗略听了听便有些不以为意的挥手示意任他决定,这两宗巫虞所作决策确实无的指摘,殿前众人听完无论心思如何都不敢发表反对意见,巫虞禀告之后后续基本就拍板定下了。
一场大朝会下来,除了家中有女的臣子心塞,实际也未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待得皇帝和两位皇子走远,几个家中有适龄闺秀的臣子犹豫再三才挂着笑结伴凑到了巫虞面前,顾左言他的说了许多,核心主题就一句“希望巫虞能够带头拒绝皇帝采选”。
见巫虞面不改色,也始终没有发表意见,家中只有一个独女的尚书左丞拉下了脸,“巫大人家中妹妹年幼,陛下当真没事先问过巫大人的意见吗?”
他话一出,同僚便尴尬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求人办事得有耐心,再说你管他一个“宠臣”会不会把自己的亲妹推进火坑?指不定人家正愿意这么做以稳固地位呢!
与尚书左丞同级的吏部侍郎抹了一把冷汗,一步踱至他身前,微微躬身向巫虞致歉,“巫大人勿恼,刘左丞也是太急切了,他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得无甚规矩,就算进了宫恐也不得陛下喜爱,倒不如在家多留几年,学点规矩,也好找个妥当的夫家。”
巫虞轻飘飘的看了刘左丞一眼,只道:“陛下兴许只是觉得宫中过于冷清,几位大人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在场的谁还不懂一个老男人的心理?
巫虞这话说得不够明确。但点到即止,毕竟皇帝真要干成这件事儿也不是他一个内阁大臣能左右的,几人心中微寒,无奈只得按下心烦,与巫虞告辞离宫。
大朝会结束内阁大臣也不得即刻离宫,巫虞行至殿外便被内侍拦住一路引到了御书房。
皇帝也不是完全不管政务,见巫虞一来便愁绪上头的向他招了招手,“巫卿快快来。”
说完又招呼内侍,“快为巫卿引座。”
“多谢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丢下奏章又是一叹,“该是有人让你来劝朕取消采选了吧?”
“陛下圣明。”
皇帝表情扭曲了一瞬,而后垂头丧气,总算有了几分小老头的颓感,“老大和老四不堪重任,朕也是忧心祖宗基业无人可继。况且那些个满口劝诫之言者,真当朕不知他几人家中也有如美眷?还说什么朕年纪大了,不该向臣子后院伸手,朕又不是非她们不可……”
皇帝也是人,美人在怀的爽感谁有他懂?更何况近年来朝政一派和睦,他也想借此机会重拾往日雄风、开枝散叶,也好早日挑选皇位继承人以定大业。
但话到此处,皇帝又想到自己这位肱骨之臣三十啷当还是单身,一时也不好继续诉说自己的愁苦了,话题一转便问起了巫虞的终身大事,“巫卿,你可有欢喜的女子啊?若有喜欢的朕也可代你父母拟下婚书,万莫蹉跎了女子最好的岁月呀!”
“陛下圣恩,臣暂时还没成婚的计划。”
皇帝很难理解一个男人不想娇妻美妾在怀的思想,不过在亲近宠臣面前他还是需要维持形象的,所以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错愕,端重的揣起了手,“罢了,想来巫卿对自己的亲事自有成算,朕就不多嘴了。倒是云湘……若朕没记错,云湘似乎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吧?你爹娘可想入京为之操持?”皇帝对云湘没什么别的心思,摊开了讲正好也能打消巫虞受其他臣子影响对他的猜忌。
巫虞倒没觉得皇帝现阶段已经昏庸到对宠臣家眷下手的地步,顺势便道:“家妹比臣更有主见,待来年会试之后再告与家中父母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