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师梦书这样的农家子弟当是无人替他考虑这些,更何况一个能在十岁稚龄以童生身份进入承恩学院学习的学子,山长也不可能押着他八年不参考。
自说自话者不知繁几,师梦书和同伴话里话外都对一介“佞臣”推崇备至,结合前后便可知其人有点东西。
从市令一宗案看来,云湘也算是个集感性、理性于一身的奇女子,这会儿纯粹是自捂双眼的状态,根本不想看师梦书内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只管盯着这人还算不错的皮囊看,捡着她想听的夸赞听。
巫虞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热茶,道:“既有解元之才,借他百两也行,但有借有还人之常情,愚兄独身拼搏十数年才爬到内阁一品重臣之位,勉强得圣上青睐,如此岁俸也不过五百两。就算他三元及第,入朝便得翰林院六品供职,年俸禄也不过八十两银,如此要还多少年才能还清百两借银?”
京官日常开销有俸粮,柴米油盐却都需现银购买。
巫家父母自有商家生意要做,守着祖宅并未上京投靠儿子,只把娇生惯养的女儿送来以谋求一个好的未来,故而“他”的俸银和皇帝奖赏才能完好的存在库房里,攒下大量基业。
但师梦书再如何出色家中父母也是背朝黄土的农户,生活本就清贫,又为供养儿子读书耗尽家财负债累累,待得儿子高中,一般家庭很难抑制狂喜,到那时,师梦书不说接父母来京生活,起码每年也得顾着“孝顺”名声寄回一成俸银才过得去。
加之住房问题。
内阁一品大臣有皇帝御赐豪宅,外来的翰林院小吏却没这待遇,只能自己购买或租住——买下一套普通一进宅也得五十余两,租倒是便宜,一月一两银,一年下来十余两。
这样的开销之下,一个普通小吏一年能存下二十两都是不可思议,师梦书开口就借百两银,也不知道是平日接触的都是大手大脚的富家子,还是看中了“宠臣”的富裕把云湘当作了冤大头。
云湘只觉得自己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都被巫虞一一无情戳破,为爱疯魔的头脑也霎时冷静了下来,再看师梦书也没那种看“真命天子”的滤镜了。
要知道她每月都有兄长给的零,少则五两,多则十几二十两,一年下来怎么说也有个百来两,加上父母担心她在京中过得紧,时不时添补一些,一年也有五六十两,两者相加,时节好点的时候她甚至能有两百两零!
新衣有宫中赐下的新布裁制,妆匣有圣人爱屋及乌的填充,这些零她得不多,几年存下来很是富足,但若她真跟这位“状元之才、探之姿”的优秀学子成了,兄长肯定不会再继续给她零,父母也会督促着她小家自立,就算给也给不了在闺之时那么多,到那时她存再多也是枉然!
设身处地的一番构思,云湘一颗心都掉进了冰窟窿里,皱着眉开始挑师梦书的刺,“入学八年都不敢下场一试也敢称状元之才!且他身姿容貌连兄长一分都比不上,恐怕进了殿试也不得圣上看一眼!他怎的好意思与友人互捧自夸!”
思路这不就清晰了?
巫虞勾了勾唇角未置一词,招呼小二点菜。
广登楼菜品还算不错,云湘吃得将师梦书忘到了脑后,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回府后绝口不再提什么“优秀学子”,关在闺房之中捣鼓自己的存银去了。
巫虞回府后却忙了起来。
各地风俗、教育程度不尽相同,乡试得依照各地实际情况来开展,再从当年乡试情况推定会试方向,以择最优。
巫虞从查了一些相关的各地文志,与往年的考题和文献一一比较,在报请的文书中挑出最合适的考题,招来侍卫让他将加急文书送往礼部交给尚书和侍郎,才开始处理昨日余下未处理完的公务文书。
有了经验,再处理起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游刃有余了,一“阅”便涵盖所有,不到两个时辰,巫虞就处理完了所有余件,将需要递交皇帝亲阅的文书单独放置,其他的通通让侍卫丢到了放置废稿的杂间。
华灯初上,巫虞走出了书房。
此间府邸为皇帝赐下的七进豪宅,内设装饰都是皇帝亲自叮嘱布置,可见对“他”的重视,只“无妻无子”亦是“他”被攻讦的一点,府中除云湘外并无女眷,一应内务都由管家负责,豪宅之中就略显冷清了。
巫虞倒是十分适应这种冷清,在院中闲适漫步一刻才让侍卫安排备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