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她蹲在楼梯间哭的时候,脑中忽然闪回一个画面:
那天她们在电影馆时,“赵栩”在合照后面写了东西,但不让自己看。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又发生藏纸条的“把戏”,沈白曜忽然联想起前面的事情,好奇心再次悬起。
唐嘉礼以为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有些自责,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扬起轻快的笑容,说:“那边有章鱼小丸子,你要吃吗?”
沈白曜摇了摇头,此时她并没有吃饭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放缓脚步,走近电影博物馆,去寻找照片背后的真相。
到了博物馆的四楼,他们又站在了那面照片墙前,照片墙上贴上了许多全新的面孔,新貌换旧颜,一层一层堆叠,数以百计的照片,把旧日的影像竟是压了下去,藏于茫茫人海。
沈白曜环视一圈,眼缭乱,一时难以找到那张合照,神思间竟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几周时间,她们从最好的朋友变为陌路,如今一人踪迹未卜,一人原地彷徨。
“请问,能帮我找找那张合照吗?”
唐嘉礼马上就明白过来,她所指为何,“好,我帮你找。”
两人一个在左边找,一个在右边,且不能破坏别人的照片,行动起来格外缓慢。
虽在工作日,博物馆里的人.流量只是相比于休息日略有削减,前来合照留念的人仍然不在少数。
时节以至春寒的尾巴,穿着校服长袖仍感微凉,沈白曜却生生急出了一脑袋汗,如同要哭出来,像极了碰撒水的甜白釉,让人心疼。
可偏偏这时,照片墙前有两男两女,想要合照留念,在镜头里看到了入镜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男子大声喊道:
“诶,那边的,我们正在拍照,能不能闪开?”
沈白曜本就心烦意乱,更被这声没礼貌的叫喊,点燃了心头的火,不耐烦地抬起头,怼了回去:“所以呢?这地方写你们的名字?”然后不屑去管他们破防的表情,一门心思寻找照片。
她敢发誓,在她近16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讲话。
男子要是有礼貌点,她一定会让。
没礼貌的,建议回妈妈肚子里重修胎教。
唐嘉礼被惊讶到了,但在心里已是掌声雷动。
他认知中的同桌,性格温和不善言辞,也是第一次听到同桌发火。
他忍住笑意,愈发卖力地找了起来。
终于,在便利贴的下方压着一张照片,露出来了半张熟悉的面孔,唐嘉礼戴上眼镜,定睛一看:
是赵栩的脸。
他无比谨慎地揭下,生怕碰坏一点。
可当看清照片后面的字,他的视线仿佛冻结了,面部表情也趋于僵硬,只觉血液上涌,倒灌进大脑。
这是什么意思?
唐嘉礼陡然萌生一种,不认识汉字的错觉。
他反复细读了数遍,在心里默念出来:
[…亲爱的孩子,我们将一起老去。]
无措的潮水猝不及防冲刷了他的认知,使其落入了震惊的网,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疑惑。
就算“赵栩”和白曜的爸爸存在恋爱关系,她也不至于留下这样的话语。
如此语重心长,更像是长辈对晚辈在讲话,甚至于像是……
母亲给女儿的留言。
这时,他蓦地想起,当初自己去往沈白曜家里做客时,家里有着一种不协调的冷清——像是少了一个人。
还有白曜提到妈妈时,那种无言的悲伤……
没有实据,却指向性十足的各种现象摆在一起,令男孩的脑海里不得不浮现出荒唐的猜测。
怎么办?怎么办?
唐嘉礼走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应不应该把找到的照片给白曜看?
“有什么发现吗”
沈白曜隔着唐嘉礼还有一段距离,只能看清他背对着自己,她以为对方在看手机。
唐嘉礼擦去额角的冷汗,以飞快的速度把照片踹进兜里,随后转过身来,挤出笑容,“没有没有,这照片太多了,我再找找。”
沈白曜不疑有他,接着翻找照片。
见她回过身去,唐嘉礼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把照片拿出,思量再三,拍了个照后,把照片贴了回去,同时选择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兹事体大,他不敢妄加猜测,更不敢轻易告诉当事人。
白曜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不是现在……或许不能由他来说。
唐嘉礼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却将保护同桌放到了第一位。
因为他不确定,白曜看到照片背后的字会产生什么后果,更不敢去想赵栩和沈白曜的关系,会因此发生怎样的剧变。
想通这点,唐嘉礼装作无事,风轻云淡一摊手,“抱歉,我真的没找到,都找好几遍了。”
“可能照片太多,有一部分被清理了吧。”
沈白曜咬着嘴唇,眼底掩盖不住失落,但她也不好太麻烦别人,只能机械似的点点头。
唐嘉礼见同桌终于不再执着于找照片,乘胜追击:“这附近开了一家锅贴店,我带你去吃吧。”
此时的沈白曜,哪里有胃口吃饭,但反应过来,肚子里空落落的。
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的心就像没有托底的居所,在飘摇的风雨里难寻生根之处,焦虑之情没有得到半分缓解。
为了转移注意力,沈白曜答应了他的邀请,浑浑噩噩地走下楼梯。
这时,在不远处监视他们已久的岑冬婵,早就把唐嘉礼不寻常的反应尽收眼底,于是她料定,照片背后必然暗藏玄机。
岑冬婵确定两个孩子已经走远,疾步上前,锁定唐嘉礼方才的站位,只轻轻翻了两下,便找到了那张合照。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翻了过来。
只扫了一眼照片后的文字,她最初有神的双眼瞬间空茫如尘,视线如同吸在了照片上,嘴唇止不住的发抖,难以说出一个字。
下一秒,泪水便夺眶而出,止不住地掉落在捏在照片的指尖。
泪水消去了磁场,岑冬婵慢慢反应过来,使劲眨眨眼,才勉强平息了耳畔的雷鸣。
“瑜年……”
念完这个名字,她捂住了脸,蹲在原处放声痛哭。
能对白曜说出这样的话语,除了她的好友瑜年,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岑冬婵今年40岁,她每每念及早逝的朋友,心上那根经年嵌入的刺,就会深入一分。
除不尽,拔不掉。
那她曾无意中听到“赵栩”有些怪异的发言,那就都能得以解释了。
而如今,“赵栩”……不应该是沈瑜年失踪的事,岑冬婵也听说了。
以她对朋友的了解,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失踪。
岑冬婵打定主意后,站起身来,目光变得坚韧无比,向楼下走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找到瑜年!
这次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彩蛋
同桌两人坐在锅贴店里,沈白曜双目无神,呆呆地盯着窗外,视线不自觉落在不远处买奶茶的母女身上。
唐嘉礼见她怏怏不乐,只能努力逗她笑,做了个鬼脸,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先开心一点。
“我帮你去买点喝的吧。”他自告奋勇,想要用甜食稍微唤回一点对方的好心情。
沈白曜如梦方醒,一脸茫然地看向男孩,点点头。
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听见男孩的话,只是下意识应答。
“我马上回来。”唐嘉礼得了指令立刻起身,走出店外,还一步三回头冲她微笑。
沈白曜却无心喝奶茶,目光越过窗外,重回不远处的电影博物馆,眼里的灰烬有重燃之势。
要不要,再回去找一次?
(本章完)
作者说:布局上一点啸啸的失误,作为朋友的岑冬婵竟然不知道沈瑜年的真实身份,就当沈瑜年要面子,不想当朋友的学生吧tat
家银们,结尾这个彩蛋,我更倾向于白曜回去找那张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