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站在书房廊下,跟淮序交代,“你记着,公子回来时,跟他这样说……”
杏子絮絮交代良久,最后问:“可记清楚了?”淮序点头,复述道:“早上三夫人和周姨妈、领着语舒姑娘去给少夫人道歉,闹得少夫人烦,少夫人不高兴了。”
杏子两眼一翻,她得得得说了那么半晌,他就记住这么几句话。“我要在少夫人房中做事,没功夫时刻等着公子回府,不然还用得着你!”
淮序摸着脑袋,嘿嘿地笑。杏子无奈,好在最重点的一句,他记住了,便从腰包里掏出一把给他,再次提醒道:“少夫人不高兴了,就这一句,一定记着跟公子说。”
淮序看到果,一舔唇,欢快道:“杏子姐姐,你放心,我记得牢牢的。”
至陆云起下值时分,淮序早早等在他们公子回听竹院必经的路上,他抻长了脖子,待终于看到陆云起的身影从道路尽头走来,淮序忙撒丫子跑上去。
等到了陆云起跟前,淮序放慢脚步,稳稳当当垂首立在路边,躬身唤道:“公子。”
陆云起顿住脚,撇一眼这个最小的书童,道:“何事?”
“下午时,杏子姐姐来书房让我告诉您,三夫人和周姨妈……”淮序说着,最后提高音量道:“少夫人很不高兴!”
陆云起一听,眉梢便紧拢了起来,脚下急急往听竹院而去。
陆云起进屋后,就见洛芙恹恹蜷在贵妃榻上,他眉头微皱,快步向洛芙走去。
洛芙听到脚步声,知道是他回来了,微垂的眸子没有动,依旧望着虚空某处。
“怎么了?”陆云起俯身,用手指轻抚她的侧颊。
洛芙不答话,伸手牵过他的手,翻开他的手掌,将脸颊贴到他掌心。
陆云起瞧她郁郁不乐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她与自己刚成婚时,满腹心事的样子。
陆云起心中也跟着忧郁起来,“我去将她们打发走。”他说着,就要起身。
洛芙却双手抱紧他的手臂,脸颊在他掌心贴了贴,小声道:“别去,别管她们,什么都不要做。”
掌心里,是她温如羊脂的脸颊,陆云起俯身,将洛芙抱起,而后抱着她躺到贵妃榻上,他的脑袋抵在她发顶,忧心道:“我该怎样做,才能使你高兴起来?”
洛芙背靠在他怀中,挪了挪身子,声音低低的,“你什么也不用做。”她说着,柔白细指穿进他指缝中,轻轻握着。
“语舒不想给人做妾,可是没有办法,她的婚姻是不受她自己控制的。”
陆云起静静听着,笔挺的鼻尖压在她的墨发上。
“我只是有些难受,身为女子总是不由自主。” 洛芙叹了一口气。
陆云起撑起身子去吻她侧脸,柔声道:“不怕,你有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洛芙知他不懂,便只轻轻“嗯”了一声。她是有他,但也只有依靠他,她才能做一些事,而不是仅仅靠自己。
这个世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能单独拥有户籍,总得归属在某个男子名下,是没有自由之身的。
所以她才那样迫切地想生下孩子,因为身如飘絮,便总想找个依靠。
洛芙在狭窄的贵妃榻上转身,将头脸埋进陆云起胸膛里,他身上气息清冷沉静,使她感觉心中安定。
两人衣衫交叠,青色与紫锦垂曳到地上。陆云起大掌拢住她的后脑,将她轻轻按在自己怀中,清俊的脸上,一双凤目凝在虚空,不知想些什么。
小雨轻手轻脚进来内室,请示是否用晚膳。
陆云起挥手让她出去,尔后拍拍洛芙的小脑袋,轻声道:“起来用晚膳了。”
洛芙攀在他腰间的手揽了揽,闷闷道:“不想吃。”
陆云起再拍她,依旧耐心哄道:“不行,不吃饭怎么成?”
他说着,将洛芙抱起来,眼看就要这么抱着她去里间用膳,洛芙忙道:“快放我下来,要被她们看到了。”
陆云起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笑容,依言将洛芙放下,眸光聚在她脸上。
洛芙被他看得脸热,此时感觉方才那样子,似乎有些矫情了,慌慌推开身前的他,垂眸娇娇说一句:“不准看!”便一扭身往外走去。
陆云起低头微微一笑,随在洛芙身后走出内室。
夜里,陆云起没有闹她,等洛芙睡着后,起身唤杏子,“去书房将我桌案上的文书拿过来。”
杏子应声去了,没多久抱回来一叠文书。
陆云起坐到桌边,翻开一本《建兴年考》,仔细翻阅两页,然后执笔在纸上写起来。
内室里,只有桌案这边燃着澄明的烛光,陆云起端坐光中,眉宇清扬,如圭如璋。他时不时侧首去看床榻上安睡着的洛芙,俊逸出尘的面上,尽是温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芙睡梦中翻身,迷糊感觉不是被人抱在怀中,手脚都行动自如了,人一怔,就醒了。
她朝外侧卧着,迷蒙睁眼,就见灯下的陆云起。
内室静谧,洛芙一动,发出细微的响声,陆云起心有所觉,偏头朝床榻望去,见洛芙醒了,便搁笔起身,几步走到榻前,温声:“怎么醒了。”
洛芙撑着身子坐起来,仰头望他,“你在做什么?怎么不睡?”
朦胧烛光中,洛芙的墨发尽数散开,柔柔垂落在锦被上,她仰起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望着他,莹瓷般细腻的玉面,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中,亦净透发光。
陆云起忍不住俯身吻她俏丽的琼鼻,又吻她柔润饱满的樱唇,柔声道:“你先睡,我还有一会儿就好了。”
洛芙轻轻应声,重又侧躺下来,却也不睡,睁眼望着陆云起在桌边写字。
陆云起执笔侧目,微笑道:“你快睡,我马上就好了。”
洛芙摇头,依旧望着他。陆云起无法,只得继续写着,好在就要收尾了。
翌日陆云起照常去上值,却在半上午回来了。
他一进屋,便道:“晴天,给少夫人寻件厚些的氅衣来。”
洛芙坐在桌案前,正手持刻刀雕一块梅做的胰子,见陆云起突然回来,又这样吩咐,忙放下刻刀,问道:“寻氅衣做什么?”
“我带你出去走走。”陆云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