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 她利用他彰显自个儿贤惠大度的秉性,通过赶走任家人,走进齐承允的心里。
后来, 见齐承允不值得了,便利用子誉的忤逆与离经叛道,为自己生的子濯加添筹码。
那时在外人看来,侯府三位公子,长子博哥儿体弱多病, 不久于世;次子齐子誉出身又低,自己也一身反骨;这样的两位兄长,如何能与她生下的, 乖巧伶俐又身体健康的子濯相提并论?
今生嫁得圆满, 前世的记忆其实她都快记不得了,如今被小小的孩子一抱,那些久远的回忆竟又纷纷扰扰浮现在眼前。
看着怀抱中一脸孺慕的齐子誉,她轻道:“誉哥儿乖,我不是母亲, 是姨母。”
这是在告诉孩子,也是在告诉自己。
前世种种,她既已放下, 就该放个彻底。
说到底, 是她对不住齐子誉, 而非齐子誉对不住她。
可谁让她是个恶人呢,重来一世,也别指望她会感到愧疚, 并因此补偿他。毕竟她曾经的失败, 也是因为眼前这人。
今生今世, 她只是李清越之妻,只是博哥儿的姨母。
不会与齐子誉有丝毫多余的羁绊。
见她否认,齐子誉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他似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不是母亲?”
文思雅心中一紧,却坚定地摇摇头。
见状,小孩的头缓缓低了下去,默默走到了博哥儿身后,不再说话。
文思雅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难受,笑着与诸人道:“宴席已摆好,请诸位入席罢。”
——
忙碌的四月转眼结束,到了五月,春暖开,本该有更多事务要忙,可谁知道,她又被诊出怀了身孕,一时间,又成了王府上下都紧张的宝贝疙瘩,连刚走稳当的双生子都会追着她喊:“慢点,母亲慢点。”
文思雅只得将所有帖子都退了回去,在府中养起胎来。
李清越又是高兴又是遗憾,因他前些日子刚领旨,今年冬天之前,他必须再度前往北境,也就看不到这个孩子出生。
“嫁给我,委屈你了。”夜里,他忍不住自责道。
“胡说。”文思雅轻声安抚他:“不嫁你,我才委屈。”
她换了个姿势,将自己整个塞到他怀中,轻声道:“我懂你的雄心壮志,你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才在前线浴血奋战。你放心,我和孩子都不会怪你。”
要说舍不得男人,这是必然的。若二人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可既然两心相依,她当然希望男人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身边,尤其是自己生产的时候。哪怕有系统商城出品的神药,必定不会命悬一线,她内心深处仍是希望有他陪着的。
但她清楚知道,与权力相伴相随的不是情爱,而是责任。
她眼下在人前有多显贵,男人就要为此扛起多大的职责。
她的荣辱,全系于他一身。
即便她知足,让男人止步于此,余下的,静待长辈荫庇就好。
莫说他不肯,对他寄予厚望的公公和官家呢?
挽留既然不被允许,别扭也毫无意义,倒不如大度到底,放手让他去拼,去搏。
她要做的,就是像所有后宅妇人一样,为他侍奉双亲,抚育儿女;用柔情将他的心紧紧系住。
李清越听了,果然将她拥得更紧。
愧疚之心,让他对妻儿千依百顺,妻子贤良,待他甚少要求,顶多只用他在吃食上费些心思,这也只是因为怀孕贪嘴,据玉妈妈说,许多有了身孕的妇人都会如此,他便想到,妻子上回怀孕,不过两个月,他便出征不在身旁,这次怎么都要尽力弥补才是。
只要文思雅说想吃什么,不论多远,绞尽脑汁也要给她寻来。再苦再累,甚至外人笑他惧内,他都甘之如饴。
也就两个臭小子一再挑战他的底线!
自从腿脚能跑、言语流利之后,不是在家捣乱,便是惹出乱子。
这一回,他下定决心要拿出严父的派头,狠狠管教他们一顿,还未分说,他那老爹已经抡着棍子上来,威胁他道:“你敢动老子的两个孙子一下试试!”
他忍无可忍地道:“我才是他们老子!难道连教训自己儿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岁大的娃娃有什么好教的,再说了,他们做什么了值得你这样?你小时候就是进宫拔了你伯父的胡子,老子都没打过你!”李泰然丝毫不憷地回答。“等他们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那是你撺掇老子干的!”李清越一下就将他的老底揭开:“你巴不得给老子拍掌叫好,哪里会打我!孩子就得从小教,我小时候你不也是动辄喊打喊杀的?现在轮到我了,你走开!”
“混小子,老子老子的,你是谁老子!我今天还就在这里不走了,你要是想揍他们,你先摆平我!”李泰然怒目相对。
父子俩对峙良久,眼见着那俩鬼灵精的小子已经被下人带去母亲那里,李清越知道今天的管教又失败了。
冷哼一声,道:“隔辈亲的意思我知道,你也老了,心也软了,对孩子下不了狠手。我也不指望你其他,我若不在家,若思雅要管他们两个,你可不能再和今天拦我一样拦着她了。要是两个臭小子连生他们的母亲都不知道尊敬,那才是真的废了。”
“滚一边去!”李泰然才不觉得他是在苦口婆心。“两个小子做什么了,俗话说三岁看老,他们才一岁大,你在这摆谱给谁看!他们今日为何打奴,还不是想给你那怀孕的媳妇送束她喜欢的月季,奴没明白他们的意思,一剪子剪没了,他们这才生气。甭说他们就这么点大,那拳头打在奴身上谁更疼些都不知道。就是真错了,你解释解释不就完了吗!还是那句话,摆谱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