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返卵期
巫檀从来都懒得扯谎骗她，他说会很疼，那就一定会很疼。
磅礴的生命力量在一瞬间涌入了她的身体，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就像一道脆弱的堤坝，被摧枯拉朽般奔流激荡的山洪顷刻间冲垮，她浑身血管开裂，骨骼在急剧的收缩中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超越人体忍耐极限的剧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片刻之后完全脱力地顺着池壁滑落下去，被血水浸没。
在濒死的边缘，她又看到了深渊的王庭。
青铜殿阙因为她动荡的意识海也在剧烈地颤动着，却不是在崩塌，而是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一根根通天彻地的铜柱耸立如覆着锈迹的巨人骸骨，长着人脸吸盘的触肢环绕着它们舞动，发出虚幻混乱的呓语，仿佛欣喜若狂，又仿佛在战栗着表示臣服。星海的穹顶倾塌下去一角，漆黑的海水从缺口中涌落，侵蚀着灿烂星辉铸就的枷锁，十字架上的女孩眉睫轻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眼睛。
——休想。
她咬紧牙关，骂了一句脏话：“别他妈嚎了！”
她就地取材，随手扯断了还在欢欣鼓舞地在半空中挥舞的几根触肢，把它们往十字架上狠狠一勒，指着其中格外活跃的一根冷冷地命令道：“再出声我就把你塞进祂嘴里。”
触肢们仿佛被她的蛮横吓住了，生怕她真的做出这种亵渎它们的神明的行径，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地蜷缩起来耷拉了下去，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委屈，她把它们都打成了死结，绑住祂的四肢和脖颈，把祂捆了个结实，随手抹掉了手上那些如同从死去多时的尸体上渗出来的腐烂腥臭的脓液，如果她现在手里有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着祂的脑袋来来两下。
她退后一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像只气息奄奄却依然凶悍的小豹子。
铸铁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熔炉中喷薄出的明亮光焰映亮了来人的面容，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十许年纪，但那双隐约有鎏金辉光流淌的深邃眼眸里流露出的沧桑却显示出他早已不再年轻了，就像一棵寒冬里虽然依旧挺拔却已经枝叶凋零的树。
巫檀向他微微颔首致意：“大供奉大人。”
知道他所来是为何事，他打开了身后被狂暴的外泄力量冲击得有些变形的闸门，侧身为他让出路来。
血池看似平静，内部却蕴含着熔岩般爆裂的力量，每一颗翻涌鼓动的气泡炸开时溅起的细小水珠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时都会让人感到一点烧灼的疼痛，被浸没在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女孩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长发漂浮在水面上，额发被血水和冷汗打湿，黏在脸颊上，发尾也被晕染上了妖冶的红，就像一蓬从血肉中汲取养分的海藻。
“怎么回事？”千道流负手而立，目光从她隐露痛苦之色的面容上掠过，落在她孩童模样的娇小身躯上，他的眉头皱了皱，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龙类在接近成年的时候由于力量不稳定，会短暂地退回到幼年时期，是被称为返卵期的特殊阶段。”巫檀的心情没有他那么凝重，语气颇为轻松地解释道，“这是受龙族血统的影响，等她晋升成功就会恢复的。”
“这意味着她体内的龙血比例在不断提升，对不对？”千道流叹息，“这次醒来的究竟是我的孩子，还是怪物呢。”
“她比您想象中要坚韧得多，不会被力量吞噬的。”巫檀笃定地沉静道，随即又微笑起来，带着点戏谑意味的，“还是说您在害怕她会效仿教皇冕下弑亲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