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出身豪门,有些任性,会伤害自己,做得一手好菜,喜欢看电影,又嗜酒如命的白月光。那个裴渡求而不得,在梦中低声下气地挽留,宁可找替身也不敢动的真爱。
那一天晚上,裴渡便准备出门。出门前他这样说:“我朋友遇到了点麻烦,会在我们家借宿一晚。你先呆在二楼,明天早上他就走了。”
所以,甚至都不打算让我和他见面吗?是怕我见到他,还是怕他见到我?
闻秋的手指快把门框抠烂掉,拐弯抹角地说:“我还没怎么见过你的朋友呢……”
“哦,他呀,”裴渡挑了挑眉,心想安云起这搅屎棍怎么也拿不出手,“没什么好见的,可烦人了,一会儿你听到嚷嚷声也别从房间里出来。”
闻秋说了声:“好。”
然后他神色如常地夹着自己的书和笔,准备回房间。
刚走两步,裴渡忽然叫住了他:“秋秋。”
“嗯?”闻秋很好地掩饰了伤心之色,态度自然地回过头。
“……”裴渡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不开心吗?”
闻秋这本大部头著作,连梦境带现实,他整整研读了6+0.5年,就算是读博都要延毕了,这才能从那细微的语调变化中,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痕迹。
过去无数次教训,让他立刻提高警惕,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呀。”闻秋云淡风轻地说。
“是不想我把不认识的人带回家吗?”裴渡做了个猜测,毕竟孕期的omega很敏感,如果有其他alpha贸然闯入,的确会引起不必要的紧张。
可他也没告诉过闻秋安云起是alpha啊?
等等,如果闻秋误以为自己要带回家的朋友是beta或者omega,那么会不会……他吃醋了?!
这几个月来,他无怨无悔地单方面付出,并没有期待过什么回应。而闻秋对他也总是淡淡的,好像半只脚踩在窗台上,随时准备从他这里逃离。
所以考虑到他有可能吃醋的情况,裴渡心里还有些小开心。
“你把朋友带回家,关我什么事?”闻秋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似乎是在嫌他自作多情,“我回房间了,你不是要去机场接人吗?快去吧。”
“没事,我不去了。”裴渡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安云起的电话。
“喂,老裴,你在路上了吗?我这里飞机已经落地了。”那头传来安云起大大咧咧的声音。
“今天有事来不了了,给你转500块,你自己去住机场酒店吧。”
“啊?什么?!”安云起从座椅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卧槽裴渡你他妈——!”
裴渡利索地挂了电话,对闻秋说:“好了,他说他不来了。”
闻秋有些吃惊,“啊……这样,可以吗?”他、他不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命的朋友吗?不是那什么白月光吗?
“他是alpha,自己在外面死不了。”裴渡抱紧他不放,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而且他哪里有你重要。”
明明之前还能忍住的,可不知为什么听了这句话,闻秋心里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可那些酒不是给他准备的吗?”
“和他没关系,酒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送酒来的。”
“那么那个陪你看电影,给你做牛排的人又是谁?”闻秋终于没忍住,将心里的荆棘全部从喉咙里血淋淋地抽出来,“那个你在梦里说着‘不要走’的人又是谁?!”
他的一声声质问,就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心上,裴渡完全愣住了,他从没意识到闻秋竟然一直在想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过那样的梦话——任谁听到都会产生误解的!
更何况闻秋这样善于忍耐和伪装,也不知道他为了这些事,独自伤心了多久。
见他眼神闪烁,闻秋越发觉得自己逮住了他的七寸。那些刺都吐出来了,于是只剩一颗血肉模糊的心,也要捧给他看,“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随意打骂我,但是不要把我当替身……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求你了,不要把我变得那么可怜……”
“秋秋,你先冷静,听我说,”裴渡手足无措地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又释放出些许安抚的信息素,“其实最开始是我做了一场梦……实在太离奇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解释……”
他尽量浓缩语言,从那一个漫长梦境讲起,讲到梦中的他们曾度过了怎样的时光,自己又是如何一步步失去他的。所以醒来后他发誓绝不重蹈覆辙,这一生都要把闻秋牢牢抓住。
闻秋一开始只觉得无法接受,甚至怀疑裴渡得了什么癔症。但是男人所描述的细节都太逼真了,而他所掌握的很多秘密的确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将之前相处的种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的证据都能对上。
闻秋将信将疑:“所以说,你说‘不要走’的对象,一直都是梦里的我……”
那这两个月的纠结算什么?自己吃自己的醋吗?开什么玩笑!
“不对!”闻秋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一拍桌子,“你就这么确信我和梦里是一个人?你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喜欢错了对象?我和他明明就不一样!”
他情绪激动,但是逻辑清晰,一条条地列数着:“你说他喜欢喝酒,但是我一直觉得酒难喝死了;你说他有抑郁症,但是我明明很健康;你还说他会卖身给你,会从江大辍学,但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
说着说着,闻秋忽然惊觉了什么,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意识到,裴渡所描述的的确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那个遭遇了诸多不幸、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未来的自己。
裴渡无言地望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黑眸闪着湿润的光。这一刻,闻秋终于理解了他所有不可言说的痛苦。
闻秋便也垂下了手,失魂落魄地站着,与他相对无言。
半晌,他才缓缓道:“可是你知道吗,你改变了过去,也就改变了未来,我可能永远不会变成你梦中爱着的那个人了。”
裴渡摇了摇头:“这场梦不是让我缅怀过去,而是让我改变未来。”
“或许最开始的确是因为那场梦,但我很确信自己喜欢的是你,此时此刻的你。”裴渡将他拥入怀中,克制地亲吻他的侧脸,“我爱你,秋秋。”
“我也……”闻秋哽咽了一下,想要回应他,可是又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裴渡收紧了怀抱,“我们会有很长很好的未来,你可以用一生去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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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临产的日子,闻秋也提前住进了vip病房。
而一个之前他一直回避的问题,也不得不摆上了明面——孩子叫什么?
他们已经补办了结婚证,但还没有举行过婚礼,也没见过双方家长。当然,闻秋这边已经下决心不再和家人来往,而裴渡那边,只是说他们的想法不重要。
闻秋终日无所事事地躺着病床上瞎琢磨,终于决定进行第二次试探。某个早上,他对在自己身边切水果的裴渡说:“亲爱的我问你个问题哦,嗯……别往心里去,就是问问你的想法……孩子以后能不能跟我姓?”
裴渡握刀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自己,出乎他意料地很平静地说了两个字:“好啊。”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字落到闻秋心里,却引发了一场地震。就这样轻易吗?那可是整个裴家的继承人啊,真的可以就这样把姓氏让出去吗?他家里人会同意吗?
闻秋的眼珠子在那里转着,就听到裴渡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孩子的名字我来取。”裴渡说。
他来取的话,那会不会……
闻秋刻意忍住没有问,在裴渡的梦中,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他总是有意识地想和裴渡梦里的那个自己作区分。
他收敛了思绪,露出一个微笑:“可以啊,你打算给他取什么名字?”
裴渡轻轻抚摸他的肚子,故意卖关子道:“等孩子出生了再告诉你。”
闻秋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反正他这边在整个医院专家组的照顾,以及裴渡日夜不眠的陪伴下,孩子平平安安地降世了人世。
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也很可爱,闻秋不知所措地抱着这个小家伙,心中盈满了滚烫的爱意,又忍不住捏捏他软乎乎的小脸,“宝宝,你在肚子里那么沉,怎么生下来那么小啊……”
第二天孩子就睁了眼,他有一双美丽的深绿色眼睛,有如价值连城的翡翠。他哭起来嗓门尤其洪亮,能哇哇哭个半天都不带歇的。闻秋抱着孩子,头疼地对裴渡说:“你看他哭得那么响又不带停,要不小名就叫小知了吧。”
那一个,同样在为成为父亲而激动不已的裴渡,忽然望见了破碎的梦里投出的一线微光,听到了命运的巨大齿轮咬合时,发出的咔哒轻响。
“快说吧,”闻秋把乱动的可爱宝宝举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好名字没?”
“想好了,”裴渡的眼睛里凝着泪光,却又微笑起来,“既然小名叫小知了,那大名就叫‘知尧’吧。”
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我们的孩子就叫闻知尧。”
(本章完)
作者说:咔咔咔这个熟悉的狗血风味如何?
本番外的裴渡:五年追妻,三年模拟,有空读个博士后。
本番外的闻秋:他今天左脚先进门,是不是不爱我了?
本番外的安云起(仍在机场):好好好,你们谈恋爱,那我去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