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即便得了宋大夫人的令, 但怕宋喻生那边不肯放过,是以片刻也不敢停留就赶紧跑出了府。这国公府实在是太大,若不是她记性好, 保不齐还没走出门口就被绕晕在了里头。
春风和冬月在宋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倒还不至于直接出来寻人,但别的暗卫可就不一定了。
温楚总觉得自己的身后跟着人,但怎么都甩不掉。
这些人都是宋喻生的暗卫,若温楚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能甩开他们,他们也可以不用活了。
而且京都这地方, 温楚根本就不熟悉,即便当初她是公主,但也没出过几回宫, 有一回跟着别人偷跑出宫, 被她父皇发现之后,破天荒地罚了她,那天温楚跪了整整一个晚上,饶是她怎么哭,素来疼她的父皇却都不为所动, 铁了心要罚她。
现今还未到宵禁时刻,灯火如珠夜放光华,明亮的街道与群星遥遥相望, 京都街上人来人往, 即便是在晚上, 也丝毫不减热闹。
温楚混迹在人群之中,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些尾巴,她苦恼之际瞥到了街边的一家成衣铺, 没有丝毫犹豫就跨了进去。
这是家女子成衣铺, 里头有不少的人在挑衣裳, 那些暗卫皆是男子打扮,若是这样贸然进门只怕也不合适,但不出一会,这里大大小小几个出口很快就会被他们守死,恐怕就连窗户也不会放过。
温楚随手拿了一件蓝色长衫,给那店丫头丢了一枚碎银。那店丫头道:“诶,姑娘,太多了,我给你找零钱。”
“不用了,快些带我去更衣的地方。”
到了地方,温楚二话不说把人拉了进来,“帮我重新梳个发髻吧,麻烦动作快些。”
店丫头见温楚钱给得多,便也应了这个请求。
温楚一边换衣服一边梳头发,两人忙做一团,店丫头道:“诶诶诶,姑娘,先别动,我这里先给你梳上,你再伸手.”
“不过姑娘.你这人瞧着瘦弱不堪,怎么胸前这处这么傲人”
温楚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没有将此话放在心上。
成败在此一举,她知道,若是这回再被抓走,宋喻生是真能一剑戳死她,光是这样想想,温楚的手都抖得不行。
虽然手忙脚乱,但好在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整个人就换了身行头,本还簪着的头发散到了肩头。
她本来想着要不拿个兜帽罩头算了,但这样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温楚换好了衣服之后就混在一个姑娘的身后遮掩着出了门,她自信满满能躲过去,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她换了衣服又换了发髻,怎么着也不能再看出来吧。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出门之后那股被盯视的感觉仍旧未消。
暗卫从前盯过多少的人,就算是用上易容术,都不一定躲得过他们的眼。温楚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实在是有些好笑了。本来还以为她会从窗户里头逃跑,那里都已经蹲了不少的人,结果就这样?
这操作.也忒丑陋了些。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管温楚如何走,如何跑,那些人却怎么都甩不掉。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丝毫不敢停歇,温楚心里越发焦急,都开始慌不择路,却在这时,不慎撞到了一人。
温楚撞上了一个坚硬宽厚的胸膛,抬头看去,是一个男子。
此人一身紫裳,头束嵌玉紫金冠,额间戴着一抹暗紫抹额,眉目疏朗,十分俊郎看着不过二十年岁的少年郎模样。
温楚一眼认出了这人。
若说当初在赵家村那处初次见到宋喻生,她还认了许久才认出他的身份。但眼前这人,祁子渊,昭武将军家的小公子,是她年少之时最要好的玩伴,以至于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还在宫里头的时候,李昭喜的生母德妃宫女出身,却深受崇明帝喜爱,崇明帝幼年即位,素来听首辅和皇太后的话,独独在德妃这件事情上,如何都不肯让步。当初德妃还不过是个才人的位份,一路升至嫔位,后来崇明帝执意要升她为德妃。
一个宫女,位至妃位,实在是于理不合。即便皇太后如何劝诫,甚至绝食相逼却都没用。如此一来,后来她即便升至了德妃,却也一下在后宫之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孝义皇后,无人瞧得起、看得上德妃,自也无人看得起怀荷。
或许是因孝义皇后的缘故,几位皇子之中,唯独皇太子愿意认她这个妹妹,愿意同她有所亲近,而孝义皇后的母族是昭武将军祁家,而这祁子渊便是她的子侄,皇太子的表弟。
大昭北地素来不安宁,昭武将军兼任北疆总督一职,守御北疆,祁子渊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在北疆那边生活。后来祁子渊十来岁出头那年,生了一场重病,在京都这边养伤。养好了伤之后,祁家的老夫人舍不得他再出去,好说歹说留人又再京都养了两年,才肯放人回北疆那边,跟随父兄。
李昭喜正是那段时日结识的祁子渊。
她时常会和母妃一同去孝义皇后的宫里,偶撞见了她的外甥祁子渊几回,又因李昭喜和皇太子玩得好的缘故,一来二去自也就同祁子渊熟悉了起来。
三人当初没少混在一处玩。
李昭喜幼年玩伴本就不多,除开德妃宫里头的宫女们,也就独独皇太子同祁子渊两人了。
一个是她的皇兄,另外一个她皇兄的表弟。
皇兄
她的幼年,和皇兄几乎形影不离,两人不是亲兄妹,却更甚亲兄妹。
旁边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有人骂道:“喂,你这人长没长眼睛啊!这样也能撞上,是不是故意的!”
祁子渊一行人方从酒楼里头出来,他的周身全是几位富家子弟,骂人的那位穿着湛蓝长袍,比祁子渊矮上半头。几人应该饮了不少的酒,看着皆有几分醉态,而祁子渊的身上,也有浓重的酒气。
温楚听到了骂声,从回忆之中抽出了神来,她怕几人再想寻麻烦,退开了几步,忙垂首赔罪,“这位公子,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我不长眼,冲撞了几位爷!”
温楚的脑袋都快要垂到了地里去了。
被撞了的祁子渊还未曾说话,旁边有人又出声,“不长眼?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你一句不长眼就想要了事?!”
祁子渊喝多了酒,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女子撞到了他的胸口那处,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抬眼看去,却赫然怔在了原地。
李昭喜.
他当真没有看错吗?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过去,却见人已经转身跑了,只听她边跑边道:“这位公子,当真对不住,只是今日我母亲生了重病,我急着去买药,还请勿怪罪!”
原来是母亲生了重病,也难怪这样着急了。
那人本还想要追究,结果听到她这样说,又看人已经撒腿跑走了,只骂了声晦气,真也没有再管她了。
温楚转身没跑出几步却瞥见了一身着白衣的公子。
俨然是宋喻生。
酒楼之下店家迎来送往,街边摊贩吆五喝六,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身边的背景如此杂乱,然只要他立在那处,周围一切纷闹却是同他无关。
温楚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矜贵出尘的公子,显然,也看到了他腰间的剑。
方才还没有的。
温楚双腿已经有些发软,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即便知道无甚大用。
冬月很快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物件,朝着温楚的小腿那处打去,果然,还没有跑出几步,温楚直接摔倒在地。
她就这样直直摔倒在了祁子渊面前,身边的那几位公子都看愣了,冲着温楚说道:“不是,这姑娘,你将才还急冲冲说要去买药,回头做什么?怎么还平地摔,你这莫不是碰瓷?!”
温楚摔倒在地,手上擦破了皮,痛得她秀眉紧蹙。
身后寒意越重,温楚能够感受到宋喻生在逐渐逼近。
在场的几位公子认出了宋喻生来,眼中都露出了几分震惊,不是说宋喻生失踪了吗?今个儿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一时之间不由得面面相觑。祁子渊低头,这次彻彻底底看清了方才撞到了他怀里的女子。
和李昭喜生得太像了,尤其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