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三, 金明池演武,皇室男丁于校场激战,女眷则在光华门观战。
光华门角楼共有上下三层, 其一乃寻常官眷所在,第二乃宗亲所在,最高处则是娘娘领着后妃、公主以及几位王妃。眼下正逢演武开场,禁军来回比试,众人得闲交谈。
不甚宽敞的角楼, 娘娘稳坐高位,状若闲谈说道:“听说坊间设了赌局,静安可有此事?”
下首的静安公主, 怀抱菲菲, “阿娘确有此事。我前儿还使人打听来着,坊间赌局不少。赌的是今次演武,皇家子弟谁得头筹?”说着去看十七,“太子妃,你猜猜, 下注哪家的最多?”
熟悉之后,十七娘明了静安公主性子,外表端庄贤淑, 内里爱热闹, 爱笑话, 不甚正经。听罢她当众打趣,三分羞涩,“公主这是什么话, 我许久不在坊间走动, 哪里知晓。”
静安斜十七娘一眼, 低头去看菲菲,“菲菲,你瞧,你舅母害羞了?咱们一会说什么好呢,让你舅母找回点颜面,省的一会没咱们娘两的午膳。”
菲菲:“阿娘,舅母前些日子还送我东珠,舅母不是小器之人。我们有饭吃,不会饿着。”
众人见状笑开。秦王妃开口,“太子妃刚来许是不知,前些年,静安公主老爱笑话我。而今抓着新人了,放过我呢!”
静安公主喂一口香酥饼给菲菲,“菲菲,金明池演武在六月,七月的热闹是哪一出来着?”
菲菲:“冯中书家会。”
秦王妃乃冯中书长孙女。
静安公主:“那好,届时我们母子两去瞧瞧秦王妃的热闹。”
十七娘听罢,朝秦王妃投去笑脸,而一旁晋王妃抿唇一笑。
娘娘看着她们打趣,心中记挂坊间赌局,“静安你说,下注哪个的最多?”
静安:“当然是下注咱们太子殿下的人最多,其后么,便是晋王妃,”说着朝晋王妃看去。还不等静安公主挤兑晋王妃,娘娘又说道:“十七,你下注了么?”
十七娘:“不曾。”
娘娘:“我知你不敢,我替你下了两注,一注下太子,一注下岑殿帅。”
十七娘:“娘娘,这……”未料到这等场面,十七娘讶然,下注太子就罢了,到底是自家夫婿,说的过去,下岑殿帅又是何意。
静安公主解释道:“皇子们的比试不过是为热闹,不必全然当真。阿娘替你下注,也是为你好。至于岑殿帅么,那可是几度蝉联桂冠之人,阿娘这是在保你,内外都得好处呢。”
十七娘低头不言语,这样的好处,她怎生觉得有些怪异呢!
角楼女眷说话之间,校场的演武越发激烈。禁军比试稍歇,宗亲皇子们上场。打头的,乃秦王和岑殿帅手下一等一的高手,副都指挥使钱友仁。话说这钱友仁,出生乡野,凭借一身过硬的本事,从禁军一般军卒子做起,到正四品副都指挥使。可谓是前无古人。
一见是他对阵秦王,角楼上的女眷俱是坐不住,尤其是秦王妃蓦地站起身,“怎么是他?”
话已出口惊觉不妥,看向娘娘,见她稳稳高坐,再看看十七娘和静安公主,二人掩饰不住的惊讶。这才惊觉,此番演武,不同往昔,陛下怕是只告诉了太子和娘娘。连王十七娘这个新进太子妃,也一点不知。
确实,王十七娘当真一点子不知。
今日出门之前,他替赵斐然整理衣衫,问他几句,往常演武不过是禁军来回罢了,为何这次有所不同。赵斐然只告诉她莫要担心,一切自有陛下安排。见他成竹在胸,十七娘只能将心中的担忧咽下。他有陛下和娘娘疼爱,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哪知,这般容易便看出来的不同,他也要瞒着自己。
十七娘一时有些心慌。
校场上,钱友仁行礼之后,对战开始。一人乃金尊玉贵的皇子,一人乃武艺得胜的禁军,你来我往之间,饶是钱友仁有所收敛,秦王也肉眼可见地不敌,落于下风。末了,钱友仁迎面一拳,停在半空,结束对战。众人看在眼中,再无适才的闲适之感。
而后,便是晋王和步军亲卫副都指挥使曹度。焦急观摩当中,晋王险胜半招。
末了,轮到赵斐然上场。静安瞧十七娘颇有些不安,想安慰上两句,却说不出口。演武看到如今,就剩下赵斐然和岑殿帅不曾出场。这最末一场比试,谁与谁对战,毫无悬念。
无声中,静安伸手握住十七娘的手,惊觉她双手冰凉,冷汗津津,“莫怕,就算是岑殿帅,也不过是一场演武罢了。陛下自有安排,不会使人伤着他的。”
十七娘艰难一笑,“我知道。”
赵斐然是陛下和娘娘的金疙瘩,如何安排也不会使人伤害他。
这道理,十七娘再明白不过。可,明白是一回事,不担心却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