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的身影,穿过正阳宫前长长廊道,透过洞开的宫门,映入陛下和娘娘眼中。昨夜他二人的热闹,不及今晨第一缕阳光洒满宫城,早已传遍角落。周皇后一早起来,有些担心,和陛下说话,“你说,东宫还好么?”
陛下翻身,很是不在意,“你这个做娘亲的,难不成觉得自己孩子是傻子。他自己的心上人,五十个板子换回来的,他自己为何不珍惜,瞎操心。”
“我这个当娘的,也是看着他年纪小,方才十八……”娘娘自己也觉出三分不妥。
她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样,自己知道,然,这孩子更是太子,未来的路很长,总不能事事替他操心。是以,周皇后忧心忡忡又无话可说,忍到新妇拜见长辈。
目下得见她二人如此境况,想来是不太熟稔,拌拌嘴罢了,无需当真。
及至十七娘和赵斐然跨过宫灯遍布的长廊,还未迈过正阳宫的门槛,便见陛下和娘娘高坐,满是笑意,下首秦王夫妻二人,晋王夫妻二人,静安公主,兰月公主,惜玉公主,并排而列。最末,七皇子赵宁然满嘴点心,朝十七娘笑得眉眼弯弯。
头次得见这般阵仗,十七娘有些害怕。
下一瞬,右手被赵斐然握住,摩挲来回,听他道:“今儿依着规矩见见,往后你若是喜欢,便宣他们来说话,若是不喜,远着些就是。”
小声叮嘱落入十七娘耳中,她不禁看向赵斐然侧颜。
这人,大红交领长袍,脖颈处露出一段素白衣领子,晨光微熹,颇有些好看。
不及十七娘看得明白,殿内菲菲高喊,“舅母,快来,菲菲等你许久了。”菲菲的话音还未落下,偌大正阳宫,齐刷刷一阵笑声。
仿若四下袭来的视线,尽数落到十七娘一人身上,她有些承受不住,想将手从赵斐然掌心抽出,却是徒劳。
“都怪你!”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不好。”
说话间已然入殿,万嬷嬷亲自领着三五个小宫女,替他二人送来蒲团,给陛下和娘娘扣头。
赵斐然在左,十七娘在右,三拜之后,万嬷嬷叫起。陛下仿佛寻常人家的父亲,出言恭贺自家孩子,说些夫妻相处之言,洋洋洒洒,末了才说道赵斐然身为太子的责任。
不能再如往昔一般任性。
而后,转头叮嘱十七娘:“你是个好孩子,多的话不需我多说,不过有一点我想你记住。身为太子妃,第一要务,便是管理东宫,第二要务,便是守好本分。”
此言一出,四下震惊,寂静无声。
不论谁家长辈,俱是没有在新婚第二日便训话,说人要本分的。更何况,陛下如此看重太子。而今这般,折了太子妃的颜面不说,更是折了太子得颜面。
娘娘不悦,皇子们低头饮茶,借口吃饼。
唯余赵斐然和十七娘,男子看看她,扭头叫了声“阿爹”,而女子低头,努力定住心神,郑重道:“谢过陛下教诲,十七定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她言语慎重,隐约可见一丝难堪。
急得赵斐然又喊一声“阿爹……”
不等赵斐然说完,娘娘连忙出面找补,多少人看着呢,不好叫赵斐然说出不好来。
忙不迭拉着十七娘,“来,你莫听他胡说,你往后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家就没有不好的孩子。东宫是你和太子的东宫,是你们自己的日子……”
娘娘的话,十七娘牢记心间,一个字不敢忘,而陛下的话,她更是牢记心间。
那句“本分”,说的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家人?
十七娘想不明白,惴惴不安。
往后的仪程,和几位王爷公主相见,十七娘心不在焉。她掐着自己胳膊,用力打起精神,才不至于自己失了颜面。
……
下晌,赵斐然安顿好十七娘,复又来到正阳宫,专程寻陛下说话。
“阿爹……”
“真是奇了,半日功夫还未过去,就来寻我的不是了!你可真是个好孩子。”赵坤不悦。
“阿爹,儿子不是,儿子觉得,新妇拜见这等场合,阿爹却说出这般言语,想必是有事叮嘱儿子,亦或是叮嘱十七,故而来听阿爹教导。”
赵坤哪能不知他何意,哼了一声,也不细究,“你那岳丈是何模样人物,想来你也知晓。而今成了亲,合了你的意,她的事自然成了你的事。我是你阿爹,也是大邺君主,如你的意赐婚,是父亲对你的祝福,今日不顾太子妃颜面,不顾你颜面,是君主的责任。我儿,外戚干政,与你而言,自是不存在,可有损东宫名声,败坏天家威仪,他们却是能行。”
一听不干十七娘之事,放心不少,赵斐然正色道:“阿爹放心便是,而后太子妃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与她夫妻一体,同体同心。”
赵坤像是不曾料到自家儿子如此说话,转身过来,一双眼在他身上不断来回。
良久,努力压住欣慰,“既如此,过了新婚一月,你再去查探。莫要说阿爹不给你脸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