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雨低头吃下一口白饭。
裴明砚给他夹了几个菜,“快吃吧,还有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呢,他要回来,不仅碍眼,还影响吃饭。”
梅疏雨没再夹菜,就着碗里的菜几口把饭扒完了。裴明砚目瞪口呆。正打算贫两句,就见梅疏雨犹犹豫豫的的模样。
他眼里闪过了然,嘴上却轻松说:“哎呀,都和我比起谁吃饭更快来了,真是孩子气。”
说着也哗哗夹了菜,把饭给扒完了,堪称有史以来他吃饭最快的时候。
“大哥喜欢吃就好。”梅疏雨说。
裴明砚听见这话把剩下的菜也给塞了个一干二净,吃完把桌上东西一收,“吃这么快,一定是想找机会和哥哥说说贴心话。”说着他把手支在耳朵后面,做出偷听的样子,“我们小声说。”
梅疏雨笑了一下,很快笑容就消失了,“他、是商南熠吗?”
裴明砚揉了揉耳朵,“是。”
梅疏雨轻声问,“那我到梅家、也是他的手笔?”
“是他。”裴明砚点头。
梅疏雨呼吸一窒,“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裴明砚凝视他一眼,回答:“最终目的相同的人。”
梅疏雨听懂了这句话,他迟疑一下,问,“那他与我们同道吗?”
裴明砚笑了一下。
他目光悠悠,往窗外看去。
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沉下来,黄昏的晚霞很是漂亮,可天已快黑了。
梅疏雨仍旧静静地站着等他的回答。
裴明砚很平静地开口。
“本非同路人。”
“那我——”
裴明砚回头一拍他肩膀,“想什么呢?真有你的事情,你哥还能这么淡定坐这?”
梅疏雨盯着他的双眼,“大哥惯会把事藏在心里。”
“哪有啊?”裴明砚摸了摸鼻子,“我这人历来坦诚,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在心里藏事情,你可不要诬赖大哥哦。”
梅疏雨难得硬气起来,“每当有事的时候,大哥总会说反话。我是带着诸位长老的嘱托出来的。出门前,长老们和我说,大哥历来不听话,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让他们很不高兴,所以如果有事情,一定要通知他们,让他们有机会来看大哥吃瘪。”
裴明砚一愣,一时竟有些感动,嘴上仍旧在跑火车,“哎呀,我就知道长老们一个个等着看我出丑!”说到这他凑上前,用手在嘴巴前一挡,小声问,“你不会真让大哥这么惨吧?”
梅疏雨撇开头,“大哥没遇到危险,我没通知大家。”
裴明砚拍拍胸口,“好啦好啦,那我就放心了。”
梅疏雨转头看着裴明砚,说,“大哥,你是梅家主家大少爷,没道理梅家庇护每个弟子,却放任主家少爷孤单在外无人相助。所以,一旦我认为大哥有危险,我会向梅家求助。”
“……”你猜我会给你机会吗?
裴明砚连连应声:“好好好。”
梅疏雨这才松了一口气,弯了眉眼,“他刚刚怎么突然那样了?”
裴明砚咳嗽两声,正经道:“他呀,一时不慎,喝错东西了。”
“喝错?”
“嗯哼,是加强版桃茶哦~”裴明砚朝他一眨左眼。
梅疏雨愣了一下。大哥还是给商南熠机会了。
同时他又想到这茶的后劲,一时忍俊不禁。
裴明砚取出新茶壶和茶杯,“尝尝,今年的新茶。”
梅疏雨接过茶,茶烟袅袅,他小小抿了一口,偷瞄一眼裴明砚,似是还有话想说。
裴明砚扫过他握茶杯的手,调侃道:“再搓下去,这玉瓷的茶杯都该变薄了。”
梅疏雨匆忙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对,对不起大哥,我……我没事。”
裴明砚拉着袖子,又给梅疏雨添了茶,“你想问奶娘的事情,是么?”
“大哥!你怎么知道?!”
裴明砚放下茶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盒子,若是商南熠在这,马上就能认出,这盒子正是那个所谓“牛长老与梅许承信件安身之处”的红木盒。
梅疏雨:“大哥,这是?”
裴明砚叹了口气,将盒子往前一推,“你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梅疏雨瞬间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这……”
他伸出手,碰上红木盒,那层层叠叠的术法对他并不起作用,但有人触碰时,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仍荡在盒子上,让盒子更显精致宝贵。
他手上用了力,红木盒就停了下来。
裴明砚看他。他把盒子往回一推,借着一股子的勇气说,“大哥,还是你告诉我吧。”
裴明砚阻止了梅疏雨推过来的动作,“事情我会告诉你,东西你留着做个念想吧。”说完他指肚往盒子上一敲,看似坚不可摧且被层层保护的盒子正上面和一个侧面都多了个洞,裴明砚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截黑色的绳子,将红木盒拿起,绳子从两个洞里穿过,将盒子吊了起来。
红木盒在那瞬间被阵法一拢,缩成了寸长的红色小木块。裴明砚起身,将这粗粗制成的项链带在了梅疏雨脖子上。
“好了。”他说着,给梅疏雨理了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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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疏雨站在走廊上,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摸在衣服上两锁骨交界的颈窝处,那里恰好有个小小的凹陷,现在一个小小的木块贴在上面。
他隔着衣服抚摸着小木块,脑海中回荡着兄长和他的对话。
“盒子里是你奶娘寄给你的信。”
“奶娘寄来的?!”
“是。但这些信……有问题。”
“……什么?”
“这些信是每年一封被送往的梅家。”
“每……每年一封!那是不是说奶娘从没放弃我!”
“是啊,你奶娘很爱你。”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收到”
“因为信封上的笔迹可以辨认出、这些信是在同一年完成的。第一年时候父亲很欢喜却也担心这会让你再次颠沛流离,所以他悄悄隐下了此事,第二年时候,他再次收到信,正要将信送给你时候,恍然发现……”
梅疏雨察觉有人过来,立刻收回游离的思绪,他一抬头,就见方才匆忙离开的黑衣男子已然站在门前,正要推门而入。
那男子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颈部一停,又别开了视线。
男子推着门,平白说了句,“梅大少可真关心你。”
梅疏雨眉一紧,正要发作,就见男子推门进去了,关门时目光仍往他脖颈上扫过。
梅疏雨似有所察,他把手移开,将颈部的衣服拉开些许,拉住黑绳正想将木块拿出看看这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恍然发现手下的触感有些怪异。
他拉出项链,低头看那根他原本以为普普通通的黑绳。
那不是什么黑绳,那是……大哥的头发。
那经由天劫淬炼后坚不可摧的发丝,万金难求。
梅疏雨抬头看那扇阻挡不了他视线的屋门,久久沉默着。
屋内。
商南熠拉开凳子坐下,朝裴明砚说,“现在大少人也耍完了,是不是能说正事了?”
裴明砚笑了笑,“没有耍人哦。那茶在梅家有个特殊意义,是每个入梅家的弟子都得喝的,喝完之后前尘尽断,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又或者走过什么歪路,梅家都不再计较,所以这茶又叫断念。
断念断念,既然断念了,总要有个过程嘛,所以初次喝时,会有点不方便提上台面的‘痛苦’,当做和过去告别。你既然喝了茶又回来,那往后,我们就是同路人了。”
商南熠揉了揉肚子,“梅大少为何不早说。”
“你要是喝了之后一去不回,那咱们各干各的,倒也互不影响,反正目的总是一样的。”裴明砚瞅了眼他,“你要是回来了,咱们也不计较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合作愉快。反正我都不亏,告不告诉你不重要,再说了,这不是看看商少主有没有承担罪责的担当嘛。”
“梅大少知道了?”
“差不离吧。最后让小渔村全军覆没,让小空无家可归,让梅许承和姜远声人间蒸发,让姜远色投鼠忌器的‘海啸’,就是你最后的秘密,也就是——天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