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席面早就置好了,一等乔元冬空下来便遣人请了过来。
夏芒没资格进屋里服侍,便在院子里凑着看热闹,没一会儿她就瞧见乔元冬领着丫鬟来了正院。
乔元冬显然是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依然是素静的样式。夏芒仔细瞧了她一眼,似乎乔元冬面上的妆都是重新画过的,难不成哭过?
便是这思绪一闪间,丫鬟们已经将乔元冬迎进了屋里。
太夫人坐在堂屋正首,穿着一身很正式的缂丝泥金福寿纹大袖,头戴着嵌了暖玉的如意纹抹额,面上神色安详。
看见乔元冬进来,太夫人一下子笑起来,扶着丫鬟吉桐的手站起身就迎了过去。
乔元冬哪敢让她迎自己,赶忙快走两步过去见礼。
太夫人乐呵呵地握住了乔元冬的手,温声道:“如今天气越发热起来,恰好庄子里送上来新鲜的芦笋,清炒出来最是开胃,我就想着让你一块儿来尝尝。”
乔元冬柔顺的点头应道:“劳祖母惦记,孙媳这两日苦夏,就好吃点清淡的。”
太夫人便拉着她走到摆着饭桌的偏厅去,一边殷殷嘱咐道:“苦夏最是没有胃口,但也不可不吃,不吃则伤脾胃,也不可太过贪凉.”
乔元冬一一点头应了。
祖孙俩走到偏厅坐下,乔元冬见只有她们两人,便问太夫人:“安儿不一起来么?”
太夫人一顿随即道:“便不叫他了,我们自吃我们的。”
乔元冬点点头,小叔项修安今年已经十四有五了,早已经搬到前院去住了。
后来因为到塾里念书,便也少与太夫人一同用饭了。
乔元冬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知道太夫人今日相邀是有事要谈,本以为会让小叔一块在场的,不过既然太夫人没叫他来也无所谓。
两人坐下用饭,丫鬟们各自静默地布菜添汤。
因着太夫人的话,乔元冬特意多用了一些清炒芦笋,太夫人看了心里很是熨帖。
饭后,丫鬟们奉上茶来,太夫人屏退下人后便坐着与乔元冬喝茶,并随口找了个话题。
“那鲜芦笋我见你吃着好,回头我跟庄子里的人说一声,叫多上些来,也送些到你父亲母亲那里去。”
自从两家结亲后,除了逢年过节的亲戚往来,平日里也是会送些或贵或贱的东西联络感情。
乔元冬点头应了。
“孙媳替父亲母亲谢谢祖母了,前儿母亲还说去庙里祈福,也为祖母和安儿求了平安符,今日刚送来,我一会儿就让人取过来。”
太夫人笑着点头,沉吟着将话题往正事上引。
“今年开春的时候,你家的园子刚刚修缮好,我也去看过,很是娴雅,想着入夏了正是消暑的好去处,你若是想回去避暑也可,我好叫嬷嬷们收拾东西。”
乔元冬端起清茶饮了一口,这才回道:“府里的园子也很是凉爽,孙媳在这里住惯了,便不回去了。”
太夫人捧着茶盏的手一颤,一些茶水洒了出来落在她的手上,她也没觉得烫。
太夫人仔细地看着乔元冬的神色,索性将话挑明了说。
“好孩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进了我们家算是受了大委屈了,如今还年轻着,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若是愿意回去”
“祖母。”
乔元冬没叫太夫人继续说下去,她抽了袖子里的丝绢给太夫人擦去了手背上的水渍,动作轻柔而熟练。
太夫人怔怔地看着乔元冬做这些事,眼眶渐渐泛起红来。
乔元冬垂眸道:“孙媳嫁进门三年有余,从未提过要归家之事,并不仅仅是因为要给母亲和夫君守孝,家里虽是这般光景,但孙媳却并不觉得半分委屈,所以往后孙媳也不会提归家之事。”
太夫人听到乔元冬提起故去的儿媳和长孙,不由得语带哽咽:“是我们拖累了你呀!”
乔元冬被惹得也有些眼眶泛红起来,她神情坚决地摇头道:“祖母慈善,安儿沉稳懂事,并不是拖累,反而是孙媳若这时弃你们不顾,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
太夫人听了乔元冬这一席话,再也绷不住,一把搂住她就痛哭出声:“孩子啊!我的孩子啊!”
乔元冬不知太夫人在哭自己故去的儿孙还是在哭她。
乔元冬只是乖顺地任由太夫人搂着,一边帮她顺气一边静静垂泪。
祖孙两抱着哭了这么一晌后,又相互安慰着擦去了眼泪。
太夫人怜惜地摸了摸乔元冬泛红的眼角,笑道:“好孩子,你愿意留在这里我是高兴的,咱们家欠你良多,等安儿承了爵娶了妻,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往后安儿有了孩子,也叫他过一个给你养着。”
乔元冬不意太夫人竟打算得这么远,心下感动之余也打趣道:“叫安儿自己养着吧,我可不耐烦小孩子,往后只是忝着脸同他蹭口饭吃罢了。”
太夫人打定了主意的,她握着乔元冬的手道:“这是一定要的,往后你也好有个依靠不是?”
乔元冬不欲与太夫人争辩过多,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太夫人于是笑起来:“我想起来安儿小时候,那可调皮得紧”
两人关在屋里絮絮地说了好一会儿小世子的糗事,却不知正主就在正院里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