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莫全死了。
没什么原因,暴病而亡。从前来给他瞧痴傻的大夫也说了,即使吃尽补药,也活不到而立。
加之夫人为了想要个女儿,不停地灌他更多的汤药,寿数不长也是预想之中。
芳莲的解脱,竟然是老夫人的一条白布。她说她儿习惯了与芳莲在一处,夫人又要养着孩子,只有芳莲能投缳一死,与莫全继续做阴间夫妻。
芳莲哪里肯依,生前就骗她做妾,死后,谁还管得了死后?
莫家竟然要活人殉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么损阴德的事。
趁着夜里办丧事无人在意她,芳莲便跑了。一路奔波疲惫,一月过去,才回到青衡山,自己的家。
如今父亲竟然为了莫家来人,不过用些银钱贿赂,便想再次将自己的生死交给莫家,芳莲断然不肯,也不服这命。
“爹爹不然就打死我吧!”芳莲凌乱着额发,盈满泪珠的眼中尽是决然,“我芳莲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爹爹手里,也好过莫家一把勒死我来得痛快!”
她是个坚强的女子,纵然命运不公,连儿女都要被夺走,也不曾信命。
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这次,她绝不要再乖顺听话。
农妇听见女儿凄凉的话,不由掩面痛哭起来。
芳莲那大龄未婚的兄长,便无言地站在一边。不敢忤逆父亲,也不想担着被责打的风险,替妹妹说话。
妹妹离开他太久了,他早已不再将芳莲当做亲人。再说从小,邻居亲朋便夸赞芳莲聪明,他想来都是不被看好的那个,又何苦帮她呢。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阵鼓掌声响起,阿姀在旁听完了芳莲前半生的遭遇,不由自主地说起风凉话来,“好啊,多么严厉的父亲,多么懦弱的兄长,多么草菅人命的一对父子啊。”
比起她爹沈琮来,混蛋得也不遑多让。
“哪儿来的女子,敢在我家放肆!”猎户横眉,见着阿姀便要发火。
衡沚见他作势要举起手中的弩,轻一抬手,捏住了猎户的腕子,那弩便闷声掉在了地上。
农妇见二人从青元寺回来,不由大喜过望,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
“贵人,两位贵人!烦请两位贵人救救我女儿!”农妇几乎支撑不住,冲过来拉着阿姀的手便想跪下。
阿姀不想受这么重的礼,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好说,我与夫君既承了您的好意,容我们在此借宿,便理应还这个恩情。”阿姀带着得体的笑,再次看向猎户,“莫家给了你多少钱,买你女儿的命?”
猎户冷哼着偏头,根本不理阿姀。
衡沚拍了拍手,抱着臂立在一旁,冷淡地开口,“不说也好。等人进了公堂,严刑峻法之下,岂有不招之理。”
芳莲的兄长王丰是个胆小的,听了这话,腿都软了一半,“我说,我说。莫家老夫人派来的人说,将芳莲送回去,就给我们二十两银子,丧葬另算。”
二十两银子,拎在手中甚至都没什么分量。
可却能左右人心,罔顾律法,要了芳莲的命。
阿姀嗤道,“没见识的东西,二十两便将你打发了。我十两金子买你老父,你可也愿卖给我?”
王丰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看不过,便冲着我来好了,为难我儿作甚!”还以为这家的男人是个哑巴,没想到不过刺了他儿子一句,便忍不住了。
“今日这闲事,我管定了。”阿姀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牌来,递给王丰,“你现在便下山,将这东西呈给莫家人,叫他们家的老爷夫人,连同少夫人,带着儿女一并到蜀阳公堂自首。”
“若是不从。”阿姀冷下脸,睨了眼王丰,“我带蜀中营的兵,亲自去拿人。”
一听在军营里有人,连王丰的爹都吓得慌了神。
衡沚见她威风耍够了,便掏出了个钱袋,塞进猎户手中。
意思很明白,二十两银子,从此断绝芳莲与他的父女情谊。
王丰哆哆嗦嗦捧着木牌跑了,阿姀这才软下心,对芳莲说,“你可愿跟我们走,一定还你一双儿女,还有公道。”
芳莲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迟钝地点点头。
若是人到绝境,好不容易寻到一盏烛火来逢生,阿姀愿做她的这盏烛火。
阿姀看着相顾而泣的母女,心中一阵轻快。
(本章完)
作者说:新年快乐!双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