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谁不怕死,甚至还喊了句,“新夫人急着上门喽!”衡沚倚在门框上,被闹得发笑。也不由得想逗她两句,“新夫人,竟帮着别人宰自己郎君?雪天难行,可别误了时辰。”
两个都要成亲的人了,隔着一道雕门讨价还价,婚仪也变成了一笔阔大的交易。
云鲤和周嫂子也不知详情,还只当是什么小夫妻情趣,乐得跟着笑。
在阿姀高超的拉扯话术之下,云鲤和周嫂子最终一人得了两只金镯、封银十两,算作酬谢。
礼虽轻,但成婚讲究的是个热闹,两人立马见钱眼开地将门打开,把新郎君放了进来。
“祝召侯、侯夫人鸾凤和鸣,永结琴瑟之好!”云鲤乖觉,道了喜便去门口等着了。
衡沚驻在原地,他那新夫人就站在眼前,惊讶地睁圆了眼和他面面相觑。
门开了又关上,速度之快,将阿姀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不必这么爽快就让他进来吧……”
话没说完,她手中就被塞了个小暖炉。
衡沚粗糙的指腹触碰到她的手腕时,尚能察觉到暖意。
暖炉的热气很快充盈四肢百骸,一下子就将阿姀带回了初见的那日傍晚——
阿姀那日身心俱疲,坐在马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着了,再醒来时人还在衡沚怀中。
无所谓,没把他当活人看。
面前是个挺雅致的大门,匾上一字未题,只悬了两只黄澄澄的灯笼。灯下站了两女一男,男的明显是白天林中的衡沚亲卫。
几个人的视线灼灼地落在阿姀身上,仿佛她才是夜里最亮的那个灯笼。
“醒了吗?我这胳膊可麻了,一会儿掉下去怨你自己。”略不耐的声音适时从头顶传来,沉如潭水。
猛回头,衡沚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阿姀立马松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立了起来。
这睡觉非抱点什么东西的毛病,什么时候改得过来啊?
云鲤很有眼色地走过来,伸手递给阿姀,要帮她下马。
底下早就放好了马凳,可见这几个人看她睡觉,已经有些时候了。
站定之后,阿姀再回头看衡沚。
后者不自然地端着左臂,辔头一松,旋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好轻巧的身姿。
他将那长刀一揣,作势要走。
抬腿迈了半步,似乎觉得哪儿不对劲,又退了回来。
“杵着做什么?”这处是衡沚的私宅,没什么缺点,就是门口风怪冷的。衡沚略一紧眉头,不晓得这又是演哪一出。
马有点灵性,没动。阿姀也没动。
她板着个脸,将一截白生生的手臂递到衡沚眼前,那眼神刀子一般。
纯银的链子打磨得很好,夜色里泛着点亮光,衡沚有些尴尬地闭了嘴。
身后的一老一少两个姑娘,见鬼似的看着云程,云程闭眼望天。
世子爷啧一声,意识到这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从怀里摸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开锁。
就是手好像不太听使唤。
看他两三下怼不进锁眼儿的磨叽样儿,阿姀又一通无名火上头,“你快点啊!这风冷死了!”
衡沚咬着牙,尽力灵活地挪动左手,“不是说了手让你睡麻了吗,再叫一会儿给巡逻兵叫来把你逮走!”
语气不善,却下意识地侧了身,将风口堵上了。
那日被堵上的风口,和今日这个不由分说塞进手里的暖炉,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人擅于不动声色地雪中送炭,深交为挚友是最合适不过。
衡沚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儿,向她摊开手臂。
红妆明艳的少女还没从思绪中脱离出来,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无声地询问。
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天地滑,一会儿还要跨火盆,不怕将裙子燎着了?”话还是一样的顽笑,上手的动作却温和。
阿姀觉得他说得对,毕竟这身衣服也了不少钱。于是就着他的姿势,被他抱进了怀里。
托新郎君的福,直到车停在了侯府门前,阿姀的衣裙也干干净净,连点灰尘都没沾上。
“新夫人,我们到了。”马车门让云鲤拉开了一个角,她伸手过去准备扶阿姀下车。
婚仪的正堂选在了侯府,此刻门前站满了人。
阿姀守着却扇礼,将脸遮住,握住了云鲤的手。
迎亲的队伍车马已停,奏乐声也随之停了下来。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喜娘宣吉时,让新婚燕尔的夫妇进门了。
可一阵突兀的马蹄踏雪之声,却仍由远到近地传来了。
“世侄见谅,老夫庆贺来迟了!”
此声如洪钟,掺杂在鼓点般急促的马蹄声中丝毫未削减半分,可知来人中气之足。
在场之人无不侧目望去。
阿姀刚走下车,这句话一入耳,却叫她浑身一僵,手中加了力紧紧攥着扇柄。
心口也忽如擂鼓,猛跳起来。
糟了,怎么会是他。
(本章完)